永远的渡船 五月的一个黄昏,我来到了青山渡。渡口一如八年前我住在渡口边的静谧祥和,宽阔平坦的曹娥江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此刻的水流经此刻的青山渡。青山渡主要渡客是江东联江片如冯浦、夏家埠等村人,他们过渡船后可以直接到104国道大湖岙段乘车走四方。八年前为了生计,我成了搅拌场的一名搅拌工,睡在渡口附近一处工棚内。早晚空闲时间,我都会漫步到渡口看流动的风景。
我站在渡口,遥望对岸的青山和山顶绿树丛中的青山庙,遥望偶然来往的沙船,沙船或吃水很深,或高仰船头,柴油机突突突的响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及至与船一起消失在视线中,唯江水暮色青山依旧。对面整座青山突出在江边,江水流经此处会撞击回流,产生漩涡,凡船过此处,撑舵的是万不敢大意的。以前我经常会毫无理由的来来回回的乘渡船,站在船头迎风披浪,臆想感受古代大诗人们一叶孤舟下天际的潇洒和豪迈。而现在,我心里清楚,哪怕等到天老地荒,我都无法再等来对岸的渡船,与熟悉渡工的身影。我能够做的,就是遥望和追忆,吟诵席慕容字字哀怨的《渡口》诗。
我的老家上浦渔家渡是一个座落在小舜江边的古村落,站在埂上,汤浦塔山上的永元秀和塔淸晰在目。我们去赶市,多去汤浦镇上。去的路有二条,一条是沿着凤山往油车岭朝汤浦上街走,一条就是乘渡船穿霞齐村到汤浦。由于过小舜江去更方便,所以村人一般都会选择过渡。渡工是自己村人,在我的记忆中我家不远的董兴华撑了很多年,他以渡船为家,晚上也守在船上,给村人方便。以前,渡船是木质手摇的,后来换成了钢板的。过渡的话本村人是不收费的,渡工的生活费由生产队补贴。另外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到过年的时候,渡工会挑着竹篮过你家,那个时候你要送上些许年糕棕子,说些辛苦祝福类的话。
在我读初三的时候,当时的村书记去联络了些曾经在我们村工作过的三五支队的革命老人,一起捐款建了一座水泥桥,自此结束了我们渔家渡村近六百年的渡船史,由此所有关于渡船的记忆永封脑海中了。偶想起碧绿碧绿的小舜江水、一杆极光滑的竹篙、一句“一船生起哉”的吆喝,心里顿时无限风景起来,无数渡船上的故事、村人家长理短的聊天、黄梅天涨洪水、雪天冰封江面、双抢时的汗水湿背、婚嫁的吹打等等的场景在眼前浮现,颇为灵动。岁月如梭,舜水长流,转眼间物是人非,当年连渡船跳板都不敢走的少年,己白了头,年前还撑着的青山渡船,因为东山大桥的即将贯通,它竟也走到了尽头,成了几一辈人梦中的风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画面也终将消失殆尽,现在的曹娥江上,还能找到渡船吗?好像只有王家汇渡口还有一只,其他不详了。就像此刻的我,站在江的这一边,彼岸是再无渡船来把我渡过去了!
那天中午和一位中国书协得道高师一起素斋,他平常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替人抄佛经,言也是一种渡,载体是经。那么我呢?岁月的船终究会把我渡向哪里呢?是随波逐流还是注重内观丰富自己?抑或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觉就简单成为殡仪馆上空的一股青烟?我想,在我有权利选择和安排的时候,我一定要学会找到内心的自己和自由的船,就像我特地来到渡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江边,等着永远不会再来靠岸的渡船,吟着美丽的歌谣,而身背后,是永远长不高的不知名的树,永远不会黄的麦,永远不会凋谢的油菜花。
2014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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