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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漫:故乡或许只能在内心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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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9 06: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散文家汗漫出版新书《纸上还乡》
汗漫:故乡或许只能在内心留存


来源:天津日报 汗漫 口述 何玉新 整理  




近日,“在异乡重建故乡——《纸上还乡》新书分享会”在上海钟书阁举办。诗人、散文家、《纸上还乡》作者汗漫,批评家陆梅、黄德海、赵荔红展开交流探讨,分析了南阳盆地独特文化对中国历史的影响,与现场读者一起感受现代化进程中的乡愁,以及故乡、土地对人格的滋养与温暖。



汗漫,生于南阳,现居上海。著有诗集、散文集《一卷星辰》《南方云集》《居于幽暗之地》《星空与绿洲》等。曾获“人民文学奖”“孙犁散文奖”等奖项。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纸上还乡》是他的最新散文集。作者写出了自己的故乡南阳,写出了张衡、诸葛亮、庾信、韩愈、姚雪垠、周梦蝶、痖弦、南丁、乔典运、二月河等文人生活过的南阳,也写出了乡村生态与乡民人格、思维方式的连接,使整部书成为辨认中国沧桑变迁的一个独特样本。


每个人都是异乡人

在异乡拥有故乡


我没有写作的优越感。写作仅仅是我世俗生活的一部分。在单位,我是一个职员,写公文、开会、说闲话、出差。我用本名养活笔名,笔名也暗暗盯着本名,持守人的基本道义立场。同事中知道我笔名的人不多。个别人知道了,问我“汗漫”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狼狈、尴尬、羞愧的意思,大汗淋漓、汗流满面嘛。其实,这一笔名来自明末清初李渔《凉州》一诗:“似此才称汗漫游,今人忽到古凉州。笛中几句关山曲,四季吹来总是秋。”开阔、浩大、自由——写作,就是汗漫游。我以“汗漫”为笔名,也以“汗漫”为人生观。


上世纪80年代,我毕业于某大学数学系,在中原小城邓州上班,后进入某高校工作。上世纪90年代,我参加在诗坛有标志性意义的“青春诗会”,获《诗刊》“新世纪(2000—2009)十佳青年诗人奖”。人到中年,经面试、笔试和考察,我被上海一家科研院所聘用。我远离诗人的身份,世俗气息日益浓郁,头发剪短了,烟戒了,表情变得本分而平庸。


我渐渐适应了米饭和糖,听懂了沪语和苏州评弹,在南方地理、人文两个层面的游历中,对古老中国有了更全面的认知。回河南,河南把我当成上海人;在上海,上海把我当成外乡人,或叫“新上海人”。但故乡与童年随身而行,像血液一样,决定了我文字的体态与力量。


与上海本土作家相比,我的写作必然是一种异质性的写作,我只能持移居者的视角来介入、体察。我印象中小说《繁花》的作者金宇澄讲过,他生活在巨鹿路那一带,闸北区对他来讲就是异乡,就是远方,很多熟悉的店铺、街景,除了历史保护建筑不能动,其他的经常会发生变化,街上的人、街上发生的事情就更陌生了。所以我想,每个人都是异乡人,但这种异乡感对每个人来讲是有益的,能使你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同时保持一种成长性,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想象力。同时,仅仅有异乡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去构建一个内心的故乡,以我们的家乡、我们出生的原点和核心,不断地丰富它、滋养它,让这样一个故乡在自己的内心成长,它也滋养我们,让我们能获得一种安定感。


延续古老的文学命题

从精神上回到故乡


《纸上还乡》这本书我写了二十来年。第一篇《穿过南阳盆地》,是我在南阳生活时写的;最新一篇《黄山遗址记》,是前两年我回故乡,去了南阳旁边一个新石器时代的遗址,叫黄山,与安徽黄山重名。全书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以南阳为切入点,来认识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时代;第二部分写了若干人和事;第三部分写南阳的风情、民俗以及我个人的一些记忆。


回头看,我早期的散文唯美了一些,近年的几篇,《母亲与故乡》《小水九月寒》《草木之人》等,分量更重。《小水九月寒》写普通百姓的宽厚和温暖,《草木之人》写了一位南阳人——两次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农民作家乔典运,写了他人生中暗淡的一面。


异乡和远方,意味着一个人精神世界和生命世界的扩张、更新,给我们带来自由,带来新的可能性,但是,其中的不确定感又给我们带来焦虑、困惑。所以我们还是要时时回故乡,不光是在地理意义上,坐高铁、坐飞机回到故乡,可能更重要的还是从阅读、从写作、从精神上回到故乡,重建故乡,这两个维度,对我们每个人而言都是必要的。


故乡的书写,还乡的书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文学命题。从《诗经》中就开始还乡:“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东汉的张衡是天才型人物,他是科学家,懂天文,能创造地动仪,绘制星图,也是诗人、汉赋大家。他的《归田赋》是中国人写的第一篇关于回到家乡、回到田园的文章。大家可能更熟悉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其实陶渊明的很多表达意象完全是对张衡的回应,像回声一样。鲁迅的《故乡》也是一个还乡的叙事,他一开始写:“我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故乡是复杂的,鲁迅笔下的故乡充满了凉薄、悲哀。


我在《母亲与故乡》中写到诗人痖弦,他是南阳人,曾说过自己的文学源泉,一是母亲,二是故乡。故乡和母亲,是立体的、多维度的,不能单一化地去理解它,而要真实地面对它、辨认它,从而在我们的内心建立一个理想的故乡。


“故乡”和“家乡”这两个词好像是同义词,但实际上,过去的人、事、景色,过去我们遇到的种种美好的或者创痛的记忆,都负载在“故乡”这个名词里面,它和“家乡”是不一样的。家乡你坐高铁能回去,但故乡或许只能在内心留存,包括你的书写、你的阅读、你的记忆,它是一种精神性的活动。


一切有诚意的写作

都是在纠正内心的偏差


《纸上还乡》也写到了南阳的一些标志性符号,比如汉画,东汉时期的工匠们在石头上刻写的种种线条,非常有想象力,非常美。尽管沿着黄河走都能看到汉画,但是集大成者在南阳,南阳汉画馆是全世界最好的汉画馆。南阳是我们民族、我们国家的一个基因切片,我希望这本书能让南阳人有所共鸣,南阳之外的人看了也能从中认识到自己所经历的、思考的、体会到的种种痛苦和欢乐,认识到我们民族的过往,认识到我们国家的种种变革和回忆。


对一个诗人来说,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与生活的延展,很多经验无法在诗歌中传达,就会写散文。但我始终以诗歌写作的态度对待散文,力求让每一句、每一行都有独立存在的价值。


散文就是写作者的个人史、小地方志。怎么样写作不是问题,怎么样生活是一个问题——优异的散文,必然真实传达写作者的人格与命运,无法虚构或假设。一个想“藏起来”的作家应该写小说,把自我分解成虚构的人物,让他们去承受读者的审视和评判。当然,一切有诚意的写作,都是在见证生活,都是在纠正内心的偏差,任何写作者都应该是广义的现实主义者,只有直面现实,才能以写作为自身消毒、免疫、预警。


很多人知道这样一个段子,某小镇派出所,农夫向警察解释:他在路边捡了一截绳子,到家才发现,这截绳子的另一端竟然有一头牛!在我看来,他解释得像写诗:镇定,缓慢,出其不意。我也想套用他的话,我在书桌上捡起一支笔,到清晨才发现,这支笔的另一端竟然有一段沉实有力的文字!


我喜爱苏东坡。这位诗人背景的散文家,以诗歌写作的基本伦理,即:词语的准确和精神的自治,为当下中国散文文体探索提供了参照和标杆。他的文字就是“渡海帖”,不断地向后世传递无尽的爱意和暖意。我是收信人之一。


人到中年,写作的活力会衰退吗?其实,越写越好的诗人、作家是很多的,我希望自己的诗、散文,能够同时拥有少年破晓的天真无邪、晚年薄暮的萧瑟哀凉。或许,散文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自适、自洽的文体。我接受自己平庸和凡俗,我写作,就是我生活,像大地一样寒暑交替、水穷云起。当我更老,也许会写得更好,因为我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更深、更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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