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里》：致敬青春的精神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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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丰里》：致敬青春的精神还乡


来源：文艺报　　孙建国　　


丁晓晴的长篇小说《永丰里》具有强烈的时代印记和地域特征。作品讲述了我国工业题材小说中很少涉及的纺织企业故事，描述了上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之间，永丰里布厂工人在改革大潮中的兴旺、衰落、重生的悲壮历程。丁晓晴没有回避国有企业所经受的巨大阵痛，也没有掩饰其间频现的激烈矛盾。小说艺术地再现了国有企业转轨中生发的激烈而复杂的矛盾，深刻地揭示了改革攻坚的艰难程度，同时为纺织企业的浴火重生留下了生动的形象记录。


小说以秦天这位来自小镇底层的贫穷的青年劳动者为主人公，刻画了他渴望用知识改变命运、用奋斗改变地位的心路历程，作者将国家宏观形势的变化揉入普通人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变迁中，展现出平凡人从追求物质生活到追求精神生活的巨大转变。不仅如此，丁晓晴还在小说中高度浓缩了苏中平原一个小镇国有企业的历史变迁，表现了当代城乡社会生活的真实样貌。在刻画社会各个阶层普通人的生活中，他将农村与城市、挫折与追求、爱情与现实、失败与成功、喜悦与悲伤杂糅到一起，一点一滴地释放社会冲突对人性的考验，展现时代更迭背景下平凡人生的蜿蜒曲折。


《永丰里》中书写的大多是劳动人民，如纺织女工闫霞、女挡车工罗绣文、染色车间副主任张大头、师兄王均儒、政工处长钟鸣等，他们都出生于普通家庭，没有过人的天赋。他们只是芸芸众生，沧海一粟。他们展现的美是来自普通人的温暖和互助、勇敢和坚持，是受到挫折之后的坚定，是摔倒之后的站立，是每个人在平凡生活中所做出的努力。这种美因为微小而不起眼，所以容易被人们所忽视，而丁晓晴恰恰抓住了秦天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来大书特书。主人公秦天“满脸单纯但意志刚毅”，他的坚持、坚守、坚定，令人动容。秦天全家4口人，只有父亲秦吟秋一人工作拿工资，家里经常处于寅吃卯粮的状态。秦天初中毕业时已经16岁，他也渴望坐在课堂安心学习，但上高中不足一周，他再也不想因为学费和衣着破旧而被人耻笑，便主动辍学，到居委会办的加工组做了一名挑夫。


做挑夫实在太苦，每天凌晨4点就得起床，要忙到天黑才能回家。长期的营养不良，使秦天的身材如同豆芽一般，一下子挑这么重的担子，他几乎是摇摇晃晃地完成的。做挑夫近两年后，永丰里布厂招工。秦天从报考的500多人中脱颖而出。因为能写会画、能说会道，在染色车间锻炼之后上调政工处，做了厂党委书记、厂长关栋梁的“临时秘书”，从此脱胎换骨。但他还是保持吃苦耐劳的本色，在工作中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就这样，秦天从一个高中辍学小青年、染色车间一个普通工人、政工处一名小干事，逐渐成长为一名共产党员、团委书记、合资企业副总，成了国营单位的正科职干部。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尤其值得欣赏的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秦天都对自己的精神世界一丝不苟，是非分明，不改初心。他知道，在是与非、关栋梁书记与蒋凯厂长的角逐中，自己不但只是一个棋子，而且还是争夺或者抛弃的棋子。作者善于将人物置身于简单而又复杂的环境中，淬炼人性的坚强与柔弱、坚硬与圆滑。永丰里的世界只是一个平凡的世界，秦天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人，他的成功只是沧海一粟，甚至他的成功在很多人眼里只能被称之为生活。面对这些普通而平凡的生活，秦天们想要通过竭力奋斗，走出这片泥沼。这种在平凡生活里的挣扎和奋斗，才更能够激发出人性顽强不屈的美。


在秦天成长的道路上，有三点不可忽视。第一，他始终有贵人的相助：文字师傅方昌领、染色车间师傅张大头、政工处长钟鸣，都能够在他人生的关键时刻给予真诚的帮助。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人，以及他们经历的苦难和支撑着他们的家人和朋友，秦天才能负重前行，百折不挠。第二，他始终有爱情的青睐：暗恋许多、钟情姚媱、情定江晓虹，使他在丰富的感情世界里尝到了幸福与甜蜜。秦天与江晓虹的爱情故事是这部现实主义小说中最为浪漫的一道彩虹。江晓虹对于秦天来说，是一股清风，一缕阳光。尽管生活中有些磕磕碰碰，一地鸡毛，但二人还是恩恩爱爱，令人羡慕的。第三，他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始终有拒绝的定力：他拒绝林佳欣的美色诱惑，极有分寸，无懈可击；他拒绝合作方的钱物贿赂，全部交给刘司务长记入食堂账目，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他面对姚坚厂长的力邀、关栋梁书记的指责、妻子江晓虹离婚的要挟，还是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地拒绝担任副厂长职位，只要实现自己最初的也是最纯洁的梦想：当一名能够秉笔直书的记者。


可以这么说，有了三个“始终”，秦天方得善终。作者用有血有肉的情节刻画了普通人真挚又无奈的感情。秦天对贫困的羞于启齿、他对世界的疑惑不解、他对温暖的感激涕零，都能引起年轻读者的共鸣。而后他从书本中、从工作的历练中认识到大千世界，开始了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和实践。这样的思索无疑是一种激励人心的力量。对于有志青年秦天来说，拥有诗意的理想和不泯的良知，才是对抗庸常生活的最好方式。


作品还以较大篇幅展示了苏中平原上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地方特产以及特色明显的地方方言。小说中描摹写照的生活场景和艺术氛围，都带有原汁原味的故乡的印记，丁晓晴依照故乡模样还原建构了一个令人着迷的文学地理空间。故乡既是他生命的起始，又是他创作的源泉。离开了故乡，他的灵魂就无所归依，创作的源泉就会枯竭。从这个意义上说，《永丰里》的创作，无疑是丁晓晴一次致敬青春的精神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