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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向黎小说新论:21世纪的上海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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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9 09:01: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潘向黎小说新论:21世纪的上海爱情


来源:文艺报  何向阳 


大约20年前,我曾写过潘向黎小说的评论,写谢秋娘那篇,她仍记得。稍早一些还有一篇写60年代生人的小说综论的,其中也有论及潘向黎小说的段落。那些言说,经了岁月风霜,已经安放在书页中了,能够记起来的,好像仍是《十年杯》中的风一样纠缠、温润又凛冽的心绪,或者还有,那个坚强也深情、脆弱又韧性、敢爱敢恨的谢秋娘,那是我们青春的一部分。如今,也许还有?只是深埋进了不同的文字之中,或者说,那个如谢秋娘一般的形象,也碎裂如人生瓷器般的斑纹。


反正,我已十多年没读过潘向黎笔下这么血肉丰满、血脉充盈的形象了。作者转而致力于散文书写,不仅抛却人物,而且抛弃现实,一头扎进古代,无论是诗词还是茶茗,于历史或器物、人文之间的腾挪,使她收获了多部专题性散文集。而在诗词方面的影响力也不断增强和扩大。


但非常有意思的是,从2021年开始,潘向黎在各大刊物上陆续推出一系列短篇小说,一共有七八篇的样子。几乎是每翻开一本文学杂志,潘向黎的名字便赫然在目,这就不是一个个别的事情了,对于评论家而言,简直就是一场挑战。温柔如向黎,也开始要掷“手榴弹”了,而且是“集束”的!


小说《旧情》应该是这一系列——我姑且称之为“上海故事”或“上海爱情故事”的较早的一篇,发表在《青年文学》2021年第4期,小说写的是齐元元和杜佳晋两人的情感史,原来两情相悦,中间离难磨折,最终又由于齐元元母亲生病而破镜重圆。当然,作者设计了一些误会,两人于情中的猜忌和试探,进进退退,但于反复间,两人还是谁也离不开谁。在这份感情中,母亲作为一个旁观者无疑也起到了媒介作用,但真正获得表达的是齐元元的心理,她由不自知的自卑走到了掌握自己幸福的自觉。这种人格成长应是令潘向黎更为开心的。


同样,《荷花姜》(《人民文学》2021年第5期)讲的也是人格的觉醒故事。这部小说中有一位“看”者,也就是旁观者。这个作为小说中日料店老板的“旁观者”,多多少少代替了作者本人的“看”。所谓“荷花姜”是女主人公在日料店与男友一起吃饭总爱点到的一道小菜,有开胃功效,而且外观好看。对于这一道小菜,小说给出了详尽的知识性描写——这也是这组上海爱情系列小说的一个特点——对于饮食中的食物的描写之细致。读来有些续写《红楼梦》的意思,所谓“食不厌精”,一遇到食物,作者的笔每每逸出,有些“事无巨细”的意味。当然,物事仍要服从人事。这部小说的人事,在日料店主的“看”下几度伪装,到了结局,我们才知道这一对常来用餐的男女,原来不是店主想象的婚外情,而是两个自由身的恋爱。只不过一个是深陷其中,一个却因离异而对婚姻失了渴望,只想恋爱,不要结果,所以两人最终分手。而那个女子更自尊、更绝望也更决绝,爱而不得便放手离开。不知这是不是一种人格的成长?大约是吧,长痛不如短痛,但真的很痛。小说中有意思的一笔是,这场爱的“长痛”的承受者却是那个男性,离过婚但不打算与爱的人结婚,而爱的人离开后又心心念念。我想,那是向黎作为作家对这位男主人公的“惩罚”。所以,有时我觉得作家虽其善良——比如不愿将这个男主人公写得猥琐,他有情在,但作家也同样凛冽——那个感情的“寒冬”的确是作家给他的。


关于男性主人公的“恐婚”,我以为写得最好的还是《梦屏》(《大家》2021年第5期)。这部小说写了三个男人的“梦”,也是他们不同的感情生活与人格心理的写照。但无论怎么不同,他们有一点却是一致的——对步入婚姻的恐惧。小说“三折”,各个对于恐婚的梦的描述极为精彩,但更为精彩的是小说最后一个“他”对于“恐惧”的战胜。由女性人格到男性人格的过渡——那关注的点却也在“人”,因为任何爱情都只能在关系中发生,而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是,等等。不可能是一个人吗?那么,关系的发生又如何成为可能?似乎潘向黎也对之满怀疑问,这个时代的爱情,或者说21世纪的爱情,与20世纪、19世纪有什么不同?是亘古永恒,还是也会在某个“拐角”处发生质的变异?所以,她的“手术刀”开始游弋,终于“划”到了“网恋”。《睡莲的香气》(《十月》2021年第4期)是一部非常散文化的小说,意绪、心理的着重,使得外在动作减至最少,也与网恋一事有着外形的呼应。一个男人一直以为与他在网上聊天的是一个女性,及至最后两个约好见面,他提前打量,才发现那人原来也是与他同一性别,这时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及时逃离现场,回归到日常中。一场恍惚和拟想的爱情便也无疾而终。而主导着这场“哑剧”的,恰恰是人心中的对于他者的“想象”——这是一种自我镜像吗?这“想象”经由虚拟世界的放大更其虚拟,以至到了“虚无”的境地。潘向黎所要讨论的大约是这样一个虚拟时代的情感课题。有意思的是,小说中对于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和《追寻逝去的时光》两个译本的探讨,也许这一笔是反讽的——不是对于文学,而是对于我们再返不回去的过去的“慢”时光,追忆者如你我,写作者“我”不也是那“镜中”的一个吗?也许这一笔的用意还在于,21世纪在某些方面也还勾连着它的上个世纪、上上个世纪,在情感的想象上,后人与前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呵,这“睡莲的香气”,这存在的“不存在”。真的,又有什么不同么?


《你走后的花》(《雨花》2021年第9期)和《天使与下午茶》(《北京文学》2021年第10期)比较起来,有些相似性,但我更喜欢《天使与下午茶》故事中一波三折中的对于爱的“信任”的研究。杜蔻和卢妙妙两位女友,可以说是无话不讲的闺蜜了,她们成人后的交往仍保持着少女式的亲密。在一座都市中各自忙碌,停下来时会相约一起,去港湾酒店里坐一坐,喝喝下午茶,各自讲讲身边的新鲜事,总之是在青春晚期和成人早期——27岁这样的年纪,彼此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委屈了也有个可以倾吐的人。所谓密友,一边是相互减压,一边是抱团取暖,还有呵,关键时刻可以有个交心的、出主意的人。杜蔻和卢妙妙正是这样的两个人。她们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内里仍是为对方着想,为对方高兴的。这两人的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很不易了,多数时候,一个更单纯些,一个更有心计些,但也心计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多思些罢了。就是一个偶尔的下午茶时刻,一位新加坡商人与其中的一个不期而遇,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笑容的打动,便开始了一次试探的邀请,一盒巧克力,一个礼物的善意,好像也没有什么超出想象的地方。然而,两位女性的话题更新,有了新的去向——关于这位异地商人言家和的猜测,而理性的女友一直在提醒“别是骗子,别上当呵”,但置身其中的女友已然爱上。理性的女友的种种假设和担忧,全是为了沉入热恋中女友来日幸福的考虑,那些担心里也包含着我们的阅读史。不是么?我们阅读的文学史中不是常有这样的爱情“事故”,以至有时是搭了命上去的。


但是,事实是,言家和的爱是真的,他这个人也是真的,职业、感情、诚意,都是真的。当爱着的人沉醉其中,不无苦恼,最终需要一个人拿主意时,她的女友最终做到了。小说剧情反转,差点就往文学史中我们阅读习惯的文本和那些灰暗的命运走去。但是,潘向黎偏要给这位单纯深爱的女孩一个“天使”——其实我以为这个天使是双重的,一个是爱人的不辜负,一个是友人的不嫉妒。于是,在“天使”的呵护下,公主得到了王子。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谁说现代都市爱情故事中都是冷冬的利益和折磨,在这一点,潘向黎是位逆行勇者,她让幸福如期降临,不好么?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么?善得善报,爱得爱报。为什么非要去撕裂、去背叛?从这一点而言,上海是潘向黎的底牌——正如她曾感慨的那样,上海这个城市可以成就一个女孩所有的事,大意如此。在她作为这座城市的观察者多年之后,她终是走出了《十年杯》的忧伤和“谢秋娘”最后的“碎裂”,而将一个完好圆满的现代童话拱手托出——一切都是可能的,在一切的可能之中,爱之圆满应是最可能发生的。


这不是偶然,向黎相信它的必然性。


在我刚要结束这篇评论时,2022年第3期《人民文学》来到案头,翻开目录,向黎的名字赫然在上。这部新短篇是《兰亭惠》,篇名借了一间餐馆的名字,读过之后不免唏嘘,向黎的善意已然越过爱中双方,而以上一代人对爱的呈现或缝合讲述着生命之间的爱和惜护。于此,向这颗心表达一个多年好友的敬意。你还是你,岁月蹉跎,你又怎么会变?你还是你,对于爱的信念,就这样越过了也许是不可战胜的时间。对于一个持有这种信念的人,时间又奈我何?


爱你的英勇。向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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