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燕河岗上，蓝蓝的天 （林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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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燕河岗上，蓝蓝的天


2015年12月22日    林斌/文


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一个帖子突地跳了出来。

发帖人叫董国光，绍兴地区颇有声望和影响的民间慈善组织“点亮一盏灯”的发起人和实践者。他在帖子里缅怀了一位名叫王松堂的老人——12月17号，85岁的王松堂孤独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燕河岗的风，陪着他。

王松堂于我，既熟悉，又陌生。

说起他，还得先绕个弯说到董国光。

2010年初，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董国光，准备和他合作拍摄一期节目。那时候，“点亮一盏灯”才起步不到半年。

以慈善出名的董国光并不是一个有钱人，工作20年来，一直是一名默默无闻的普通工人。只是他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文学梦，成为一名乡土作家是他的理想。因此，在工作之余，他经常带着相机和纸笔穿行在上虞的田间乡野，去发现故乡大地上的一座桥、一条路、一座台门，甚至一株树、一块石，所承载着的历史厚重记忆，以及散发出的古老文化迷人的光芒。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样的不断行走中，董国光的人生却因此拐了一个弯。

2009年12月，董国光登上了丰惠镇的燕河岗。燕河岗原是一个自然村，上个世纪90年代末，因为居住条件恶劣，村民十有八九移居到了山下，剩下的就是一些年龄大、腿脚不便的孤寡老人了，王松堂就是其中之一。当时，这位80岁的老人独居在废弃的小学校里，屋里除了一床、一灶、一桌外，别无他物。

“王松堂老人住在原先的燕河小学内，人不在。门虚掩着，推门进去，看着屋内的情形，心发酸。一间空荡荡、黑漆漆的教室内，除了一床、一灶、一桌还诉说着这里住着人外，其它看更像废弃已久的库房。如果要找什么值钱的东西的话，我看灶上的铁锅和柴刀还有人看享，别的就是乞丐也要嗤之以鼻了。再看旁边一屋内，也灰蒙蒙黑漆漆，二条凳上搁着一口白身子棺材，不用猜就知道这棺材是王松堂老人的最后归宿地，是他下辈子的床和屋”，董国光在当天的日记里如此记载。

老人瑟缩的身影在董国光的心里难以抹去。思量再三，他决定为老人安装一盏灯。2009年的圣诞节，踏着泥泞的雪路，董国光再次爬上了500多米的燕河岗。灯装上了，看着明亮的灯光在屋里闪动，董国光的心里也阳光一般地温暖来。     

这天晚上，辗转难眠的董国光完成了一篇题为《点亮一盏灯》的文章，贴在了论坛上。

让董国光始料不及的是，这个帖子迅速发酵，在网友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他们纷纷表示想去燕河岗看看王松堂，给他一点生活的必需品，以及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这次活动让董国光充分认识了网络的力量，他因此想到，是否能将“点亮一盏灯”打造成一个持之以恒的爱心活动，将自己行走中的所见所闻写出来，呼吁网友伸出援手，给一些艰辛坎坷的家庭带去片刻的阳光。就这样，“点亮一盏灯”应运而生，而董国光，也从此走上了民间爱心慈善这条漫长的道路。

拍摄这期节目的时候，我约了董国光去燕河岗，去寻访王松堂这个“一手成就了一个慈善组织”的老人。

爬上燕河岗，却没有遇到王松堂，因为没有电话可以事先联系，不知我们要去的老人早早地出门走进了大山里，可能砍柴去了，也可能闲走去了，“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徒留我和董国光自行推开那扇虚掩的破门，直接走进了他的“家”。

之所以把“家”字打上引号，是因为我实在不能认可那是一个家。站在与董国光描述得一模一样的屋里，我有些不自禁的浑身发冷。这个老人，在这样一个狗窝不如的地方，是怎样孤独而寂寞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是否跟我一样冷得瑟瑟发抖？在伸手撕不碎黑暗的漫漫长夜，他还期待过明天的日出吗？

带着些许未遇之憾，我离开了燕河岗，临走的时候，在老人摇摇欲坠的桌上留下了一箱饼干和一箱牛奶。
我制作的这期题为《点亮一盏灯》的长篇纪录片，最终获得了该年度浙江省政府奖和新闻奖的双料二等奖。

随后的日子里，我跟董国光、跟“点亮一盏灯”有过多次交集，几乎成了“点亮一盏灯”的编外人员。我多次参与了这个慈善组织的活动报道，也多次力所能及地参加了一些慈善活动。有好几次，我都想去燕河岗看看王松堂，谁知事与愿违，每次都因事作罢，至今未遇。

好在“点亮一盏灯”在这6年时间里发展得红红火火，共募集善款750多万元，发起爱心活动800多次，结对贫困学生248人，使4000多户家庭从中受益。他们的爱心活动也多次走出浙江，走向全国。

王松堂的遭遇，让他遇到了董国光，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他，直接催生了一个慈善组织，从此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王松堂走了，带着我不为所知的身世和遭遇，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生有七苦，众生流落在人间，是为了将诸苦尝尽，换来一味甘甜。

所以我相信，有了“点亮一盏灯”，王松堂最终的日子里，并不全是黑暗。

王松堂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或许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如果他在那里也依然住在一个叫燕河岗的地方，那么，这个燕河岗，一定有蓝蓝的天，和暖暖的风。


2015-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