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们不哭（蒹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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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们不哭


                                          蒹葭/文

我是特意穿了件红的棉袄。因为今天要去小丁家。早先董老师已收集她的情况并告知于我。我这位资深同伴的细致也属资深之列，他是让我有思想准备。是啊，我已好久没做前期走访了，之前串家入户倾听主家吐诉时，我时常被阴郁带走，感觉眼前黑咕隆咚找不出一丝丝亮色……


开门的是小丁的母亲。这个租住的家，住着三代女性。小丁，小丁的离异母亲，和小丁十个月大的女儿。


小丁今年36岁，大专毕业那年诊断出尿毒症，吃药到2012年，医生建议换肾救治。等肾源等了五年，2017年小丁幸运地配型成功，在浙一医院顺利完成换肾手术。小丁母亲退休工资2000多元一月，如今租房1300元一月。因为小丁的肾源来自一位2岁孩子，所以抗排异护肾药只能吃进口的，不能进医保，她每月服药需要约2000元。而五年前换肾时在亲戚处借的医疗费还没还清。我最是数学不好，我也十分清楚了，这是一个入不敷出的家。更遑论添一个十个月大的孩子的开销。


虽然我粗略知道孩子爸爸和小丁关系，但话说到这儿，我还是想仔细地询问，我想或许是旁观者清，我可以帮她理一下，说不定会找到一丝希望可以让这男人因为亲生女儿负点责任。可越往深处问，我越感觉自己残忍，我觉得我是在剥洋葱。小丁美丽的眼睛红着红着，眼眶就涵不住泪水了，她说他俩没领结婚证，他不要孩子，现在和她没任何联系。只知道他在绍兴。

那么能不能出去工作呢？小丁说去年下半年，她经过招考，顺利地就职于某残疾人公益岗位，成了该地残联专职委员。可她产假结束后上班去，领导找她谈，安排她其他岗位，待遇享受各个方面均不同以前。就这样，领工资养活女儿的有希望的日子戛然而止。


因为尿毒症引起膝盖病痛病变，小丁两只膝盖均被施行手术才挽回基本行走功能。长长的术后疤痕在她年轻的皮肤上凸显惨烈，然而，我肉眼看不见不问不知道的是，皮肤之下，她的肌键全部是断的。她是在册的四级肢体残疾人。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滑膜炎折磨的右膝，问她：平常走路痛不痛啊。她幽幽地说：只能慢慢走。其实，依我的经验，她的膝盖肯定会很不舒服。只是她对自己无处不痛的日子暗自作了一个析分，这行走带来的痛，在她的全部痛里纯属低端。


刚才进门时，小丁母亲忙着引我进卧室探看小丁的女儿，孩子侧着脸熟睡，白胖的脸泛着红，嫩嫩的嘴唇嘟着。女心柔软，没爸的孩子也是孩子不是？也是可爱的好不好？此刻整理小丁所述，回想起刚才孩子安好的胖乎乎，锐利的现实与婴儿香甜，一帧帧画面交替着变……心里一时处理不动。


到我们辞别母女俩，孩子依然安静地睡着。在情境里我多么希望孩子醒来，然后啼哭。这样我就可以借境而喻：宝宝不哭，妈妈，不哭。


               2020年1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