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眼睛

再生者为何

大地的眼睛

　　杨新元

　　当我在“中国副刊研究会2012年年会暨中国百名文化记者大理采风活动”的会务指南上，看到行程中有考察采访大理洱源县西湖景区的安排时，就油然而生了一种亲切感。想不到在远离杭州几千里的云南大理，也有一个与杭州西湖同名的自然景观在等待着我。

　　那天上午，我们在巍宝山领略了大山的雄奇和秀美后，吃过中饭就向大理西湖出发。陪同的白族姑娘小高告诉我，大理西湖是洱源县的省级风景名胜区，位于苍山第一峰——云弄峰山麓。湖面有5.5平方公里，系高原断陷湖泊。湖的平均水深1.8米，最深处达12米，是闻名中外的洱海的重要水源之一。湖中有六村（张家登、清水塘、东登、中登、南登、海塘）七岛，从而构成了村内有湖、湖中有村的天然村湖景观。据史书记载，明代杨升庵、李元阳、杨南金等一代名士，曾多次泛湖唱和。明崇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徐霞客泛舟大理西湖，被湖光山色和荷花渔村所陶醉，欣然在其游记中赞道：“悠悠然有江南风景，而外有四山环翠，觉西子湖又反出其下也。”

　　徐霞客的这个评价，倒让我这个杭州来客有点不服气。北宋著名的大文学家苏东坡曾留下“天下西湖三十六，就中最美是杭州”的诗句，以赞美杭州西湖的艳冠群芳。而徐霞客却说西子湖“反出其下也”，这个大理西湖真有这么美吗？时光在我的疑虑中匆匆过去。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行程，我们终于来到了大理西湖景区。

　　此刻，我站在湖边的候船码头上，打量着这个被徐霞客赞美的湖泊。云南高原明丽的阳光暖暖地照着一湖碧水，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远眺，蓝天白云下，云弄山如一道绿色的屏障，绵延数十里；近看，湖边垂柳依依，湖中的小岛如一块块绿色的翡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湖中岛上，飞翔着一群群鸟儿；绿色的芦苇长得十分茂盛，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仿佛在欢迎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真是环山倒影，碧水翠苇，风景如画啊！我不禁想起清代诗人杨承淳的诗来：“湖光荡漾几回纹，渔父歌声闹水滨。信口舢敲湘汉句，断肠弄笛雁鸿云。三三对白烟蓑合，两两归帆荻岸分。最趁夕阳含缺处，前村沽酒带余醺。”

　　码头边停泊着十多艘小木船。我们自由组合，六个人一船，穿上橘红色的救生衣，就向湖里划去。船娘是当地村里的农妇，三十多岁。按照白族的称呼习惯，我们叫她金花。她掌控船不用桨，而是手握一支撑杆，用力一撑，小船就轻盈地向前行驶。坐在平稳向前滑行的小船里，头顶着高原独有的蓝天白云，环顾烟波浩渺的湖面，空气清新得有丝丝甜味。远处，古色古香的农居房与一湖碧水相映成趣，我真有点飘飘然羽化成仙之感。

　　十几艘载着穿橘红色救生衣游客的小船，散落在广袤的湖面上，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大家你追我赶，十分热闹。不远处的湖岸边，一位白族歌手敲着锣鼓，大声地唱着当地的民歌。金花告诉我，他唱的是有关西湖的传说。她说，在唐王朝的南诏时期，当时势力最强大的蒙舍诏为吞并其他五诏，蒙舍诏王皮罗阁企图强占美丽娴淑的邓赕诏王妃白洁夫人，借六诏祭王的农历六月二十三日晚，邀请邓赕诏主等五诏诏主在巍山松明楼赴宴。皮罗阁派人火烧松明楼，谋害了邓赕诏诏主。闻噩耗后，白洁夫人带骑兵点着火把星夜直抵松明楼，用双手挖掘丈夫的遗体，挖得十指鲜血淋漓，终于将戴着铁链的丈夫遗体找到（从此以后，每年的农历六月二十五日，便是白族的火把节。白族妇女们染上红色的指甲油，以表示对白洁夫人的纪念和崇敬）。而皮罗阁还是紧逼不放，令白洁夫人一个月内与他成亲。白洁夫人以“夫亡未葬，岂敢轻嫁”为由，将丈夫的遗体运回邓赕诏厚葬。一个月的限期到了，白洁夫人忠贞不渝，拒不从命，招致邓赕诏被皮罗阁围攻。最后弹尽粮绝，白洁夫人于农历七月初一跳湖随丈夫而去，顿时湖水变得清澈碧澄。后人为了纪念白洁夫人，在湖边修庙祭祀。听着这个凄美的传说，我不禁想起了杭州西湖许仙与白娘子的千古传奇。一个是高原的西湖，一个是江南平原的西湖，而两个西湖都有自己美丽动人的传说。我想，这大概是它们的共同之处了。

　　“你们快看，前面是什么鸟？”同船的X君指着水面上的一个黑点说。原来，是一只水鸟浮在西湖上嬉戏。等我们的船划近，那水鸟泼拉拉张开翅膀向空中飞去。金花告诉我们，那叫葫芦鸟，叫起来声如银铃。这些年来，经过不断地治理，这里生态环境越来越好，来栖息繁衍的鸟类也越来越多。在这片广袤的湖面上，栖息着各种水鸟，有野鸭、野鸡、水葫芦鸟、白鹭、紫水鸡等等。而说到紫水鸡，已经在中国人眼中消失了近一个世纪，是最近几年重新被发现的。紫水鸡是一种非常珍贵的野生大型水鸟，是全世界公认的最美丽的水鸟，目前地球上仅发现700多只。据考察，中国有300多只，而在大理西湖，就有200多只，所以这里在2009年12月被评为国家湿地公园，其重点就是为了保护紫水鸡。由于湖中的小岛上植被茂盛，湖水里食物丰富，这里已成了各类水鸟的天堂。成群的白鹭在湖面上飞，各种鸟叫声此起彼伏，船在湖面上行驶，游人仿佛置身在人间天堂。我想，在这一点上，两个西湖又是相同的。杭州的西湖，这些年经过不断治理，生态环境也越来越好，各种鸟类在湖里繁衍生息的也越来越多。

　　我们的小船在湖面上轻盈地滑行，大家默默地享受着美丽的湖光山色，不时举起相机把眼前的美景拍下来。如果从人文、生态的角度相比，两个西湖可以说是难分伯仲的。我想，为什么徐霞客在泛舟大理西湖后，会认为杭州西子湖“反出其下”呢？个中原因可能在于杭州的西湖人工雕琢的痕迹重了一点，而大理西湖原生态的东西更多一些。如果把杭州西湖比作浓妆艳抺的贵妇，那么，大理西湖就是天然去雕饰的村姑，更透着一种清新和生机。而徐霞客以游遍天下名山大川为乐趣，他的个人喜好中，肯定偏重于喜好粗犷野趣的成分多一些。从这个角度猜想，我也就没有当初不服气的想法了。

　　美国作家梭罗在《瓦尔登湖》一文中曾经说过：“湖是风景中最美的、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测出他自己天性的深浅。湖所产生的湖边的树木就睫毛一样的镶边，而四周森林蓊郁的群山和山岸是它的浓密突出的眉毛。”我觉得，梭罗的比喻是非常形象贴切的。你想，尽管天下的湖泊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然而，如果你站在高处俯瞰，它们真仿佛是大地母亲的眼睛。那湖水波光粼粼、气象万千，如眼睛般充满了智慧、生机和灵气。一个地方，如果有一个湖泊，那么，这个地方就有了灵气、有了生机、有了活力。像杭州，如果没有西湖，就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美丽引人。而大理洱源有了这一个西湖，其厚重悠久的文化底蕴、独特丰富的水生动植物资源，浓郁多彩的白族风情习俗，群山拥翠的高原水乡风光，更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洱海之源、白族水乡、泽国仙境、养身天堂。按照梭罗的比喻，有了大理西湖，大理的大地上就有了一只生动灵气、顾盼流彩的“眼睛”。

　　我知道，我国是一个湖泊众多的国家，北有天山天池、长白山天池、松花湖，西有青海湖，东有鄱阳湖、洞庭湖、太湖、西子湖，南有泸沽湖、肇庆星湖等。虽然同是湖泊，但它们却各有自己的性格特征。洞庭雄阔、鄱阳奇伟、太湖深秀、西湖妩媚……而湖泊所具有的形、影、声、色，以及它们与日月相辉映、与山石相配合而形成的和谐之美，给祖国大地增添了无限风光。每一个湖泊都宛若妙境天堂，令人流连忘返。置身在这新鲜明净的湖泊世界里，我们每个人的心胸也会变得开阔起来，一切追名逐利的欲望念头在湖泊这只眼睛的注视下，都显得微不足道，而生活却在我们面前显示出更多的美好与诗意。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小船在湖上逛了一圏后，暮色已渐渐降临。上岸后，回望夕阳下的大理西湖，更是烟波浩渺，风情万种。我想，哲人梭罗通过对瓦尔登湖的测量进而测量人的“天性”，谆谆告诫我们：人类需要的是一个纯净的自然，一个与人类和谐共生的自然。然而，近年来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一些地方为了金山银山，牺牲绿水青山的事情也不断发生。工业废气随处排放，生产污水到处横流，绿水青山变成了污水光山，看着实在让人心痛！在这里，套用梭罗的一句话：“森林已被破坏，怎能希望鸟儿歌唱？”我要大声地说：环境如被破坏，怎能希望人类安居乐业？我们再不能干这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的蠢事了！一个与人类和谐共生的自然环境，是多么宝贵啊！因此，我十分羨慕生活在大理西湖边的人们。虽然，他们的物质生活不一定能比得上大城市里的人们，可是，有这么美的自然景观相伴，有这么好的生态环境供他们生存，他们的生活质量肯定比出门以车代步，住豪宅、吃珍馐的人们更高。因为，良好的生态环境才是千金难买的！让人类与自然永远和谐共生吧！这是我游览大理西湖的一点体会，也是当今我们中国老百姓共同的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