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逝 精神在
杨丽
无大师则无大学。 我们因为蔡元培、胡适而崇敬北大,因为陈寅恪、梁启超而高看清华,因为竺可桢而珍惜浙大……他们曾是我们认识世界、亲近文明的坐标系之一。 他们已逝,但从未远离。 置身燕园,抬眼,未名湖畔恍惚闪过吴文藻和冰心的身影;徜徉清华园,荷塘告诉你:朱自清来过……有句歌是这么唱的吧:不知不觉这里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是的,是他们,给了冰冷的建筑以温度,给了迷茫的学子以方向,给了大学以灵魂,给了我们以力量。 2012,又一些我们熟悉的学人身影,默默转身,淡出。 他们永远沉湎在时光的水岸,然而淡泊宁静里淬炼的灵魂,依然笑看校园里繁花似锦。 他们为何从没远离?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 大学和大师,则是家园的精神坐标。 我们不敢遗忘他们,因为我们害怕丢失了自己。 这些永怀赤子之心的中国之子,有时是坚韧不拔的建设者,有时又化身为苦口婆心的布道者。因为他们的担当,不仅使众学子的人格生命得以完善,更使整个社会的向上向善有所附丽。 被视为复旦学术一面旗帜的朱维铮,肺癌晚期,在家靠吗啡止痛,爬楼必须吸氧。那一天,刚做完放疗回家的他,爬上没有电梯的第五教学楼,坚持给学生上最后一堂课。他拒绝带上氧气袋——“不能让学生看到我吸氧。”临走前沾了点水,把头发略作梳理,提前半小时到了教室旁边的休息室。他去世当天,复旦学子连夜折叠了两千多只千纸鹤,追思先生。 这些高贵的灵魂,不少诞生自浙江,徐邦达、南怀瑾、谷超豪、翁心植、周维善、潘家铮、徐世浙、蒋英……作为乡贤,我们与有荣焉。 以101岁高龄辞世的画家、书画鉴定大家徐邦达,昔日受北京大学聘请为考古学专业的学生讲授书画鉴定课程时,由于他浓重的浙江口音,学生们听不懂,于是在他讲课时,启功专为他写板书。这份“奢侈”,几十年后听来仍令人向往乃至骄傲。 “离乡已半纪,难忘故园情。踏遍穿云路,系紧滨海心”。这是著名数学家、中科院院士谷超豪写下的诗句。74岁时,出于对家乡的热爱,他仍勉力担负起任温州大学校长、建设新温大的责任,直到81岁高龄。 即使走过千山万水,哪怕著作等身、荣誉满抱,还是走不出、丢不下这片厚重的文化基因…… 前几天的冬至,著名有机化学家、中科院院士周维善魂归故里绍兴,据说,他生前再三关照儿子:“我叶落一定要归根。” 周先生,欢迎您回家。 此刻,天上人间都被不息的雨淋漓着,忧伤;而令人讶异的是他们的生命却似乎仍以惯常的姿势在与时光奔跑,在世人面前雀跃。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 也许,这正是我们最好的纪念。 谨把哲人费希特所言录为结句——一个真正学者的本分就是把这个时代和后代的教化工作担当起来,从自身的工作中产生出未来各代人的道路,产生出各民族的世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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