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清莲 于 2012-12-2 11:17 编辑
面对最美,我们的灵魂何处安放?
小舜江自嵊州蜿蜒而下,流经上浦与汤浦的交界处,在霞齐和下丁岸村间,一个S弯后,从一个古村落畔侧流而过,直奔小江口,入曹娥江而去。
这个古村落名叫渔家渡村,不仅历史文化悠久,并且还是革命老区。今日我们渔家渡之行,不为采风,为的是拜会一个女孩。村庄中间有个叫“长弄堂”的长弄堂,弄堂深处,三间平屋是女孩春芳的家,二扇木板门虚掩着,推门进去,起初,眼前黑乎乎一片,几分钟后,辩出了大概,中间是堂前,堆着杂物,右边是灶间和吃饭间,左边是睡觉的,旧式老床后面,又搭着张床,二条凳子是床脚。
春芳在房间内帮母亲收拾衣服,母亲孙小娟今年50岁,娘家是胜江下越人。时光倒流5年,孙小娟除了去汤浦铜管厂上班外,下班还帮着丈夫董美林侍弄着农田,照顾着一对儿女。从孙小娟嫁到董家的第一天,就清楚了夫家的贫穷,这些年来,夫妻俩含辛茹苦地操持着这个家。燃气灶流行到渔家渡时,董美林骑着辆重磅自行车弄起来了罐煤气的营生,穿梭于附近村庄和汤浦镇之间,靠力气赚些小工钱。后来自行车淘汰,买了辆摩托三轮车,继续进行这营生。罐煤气这活,一者全靠力气,二者仗的是持久,比如村人回家吃饭的时候,要赶紧兜揽生意。所以10年下来,董美林风餐雨露,肚饥饿空,不知不觉间,等感觉到不舒服,已经肝腹水,肝癌晚期了,一住院,马上花光了这些年牙齿缝里省下来积蓄,无奈出院,回家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美林知道如果自己走了的话,房子的屋顶是孤儿寡母无法再召集人马来翻修的,硬撑着病痛,求几个兄弟一起帮忙,把屋顶的椽子和竹编都换了换,这样的话,起码又可以熬个五六年不会漏水。美林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但阎王爷不留人,硬是生生地把美林带走了。顶梁柱一走,这个家整个天都塌了,那年春芳20岁,弟弟15岁。二个刚懂事的孩子哭成死去活来,没了父亲该怎么活啊!美林的离去,让孙小娟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从此精神恍惚,开头的二年,经常控制不住地对着美林的遗像哭泣,看见美林曾经用过、穿过的,都会久久地盯着看,看着看着,眼泪又止不住了。 人钱二空,家里一切开销都要钱,母亲又走不出父亲离去的阴影,瘦弱的春芳硬撑着挑起这个家,鼓励弟弟好好读书,自己放弃了学业,去5公里外的汤浦镇上的服装厂找了份工作,干最苦最累的,只要能赚钱还债、养家,只要能维持弟弟的学业,春芳从没喊一声苦,没说一声累。一下班,赶紧骑着自行车回家,洗衣烧饭,种菜掘地,照顾母亲。在工作上,春芳尽量挑工资高的工种学做,一开始服装厂双针车工资高,春芳就学做双针车。可是后来双针车的产品不景气,没产量工资自然也少了,春芳又求企业主学做包缝车、平车。
“我爸爸走了不久,几个欠他们钱的亲戚就来讨要了,恐怕我们孤儿寡母的会不还,我说我们有钱了一定会还你们的。前年,因为不间断地给我妈妈吃中药,我妈妈慢慢的有点恢复了,她竟然和我说要和我一起还债,我真的高兴死了。之前我为了让妈妈散散心,去种了稻,我们还有一亩半的田,我故意喊我妈一起去帮我,也许爸爸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吧。”春芳告诉我们。
之后,春芳帮妈妈在汤浦镇上的铜管厂找了份工作,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孙小娟独自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也加入了赚钱还债的行列。春来秋去,到去年,母女俩除去日常的生活开支,积蓄了点钱,立马都把当年的欠债都还了。孙小娟的脸上,也慢慢地露出了笑脸。今年7月,春芳的弟弟考上了浙江旅游职业学院,虽然是喜事,但急坏了孙小娟,儿子去杭州读大专,这一万多的学费哪里来啊?人穷落势,根本是没地方可以去借。尽管春芳一个劲地安慰母亲,母亲又精神恍惚了,春芳一边买药煎药照顾母亲,一边加班加点和预支工资,再向同事借,总算把弟弟送上了去杭州求学的火车上。
转眼过去了3个月,孙小娟的病情不见好转,有时半天看着丈夫的遗像沉默不言,有时胡言乱语说有人想害她,正常的生活秩序全都打破了,春芳只能请假休息回家,一刻不离的照顾母亲。但天天在家这样下去,母亲的病情日益严重,急哭了春芳,她去求助78岁的爷爷,爷爷去村里、去镇上求助,一次二次,也是空跑脚头。看着胡言乱语的母亲,女孩春芳陷入彻底的恐惧中:屋顶的竹编已经霉烂,雨水一大,屋内下起小雨;屋内有几根柱子的柱脚已经被白蚁吃空;弟弟大了,也不能再和母亲一张床睡觉了,床要再搭一张了;姐弟都20出头了,家里至今没有卫生间,更别提有个洗澡的地方;家里至今没有一只洗刷的水斗;弟弟读书要用钱不能耽误弟弟的学业;母亲再这样下去,病情更严重了怎么办啊,去看病吧,不知道去哪里就医,最主要的还是家里根本没钱啊!
说话间,家里的电话响了,是春芳的弟弟打来的:“姐,妈妈怎样了,好点了吗?”
“妈妈还好,会自己吃饭了,弟弟你安心读书吧,照顾好自己,钱够吗?没有的话告诉姐姐。”一听是弟弟的电话,春芳轻声地安慰弟弟。电话还没挂下,春芳早已泪水涟涟。
在我们的眼里,一个柔弱的25岁的女孩,本该是最青春飞扬、最享受家庭温暖的时候,生活赐予给女孩春芳的,却是无尽失去父亲的伤痛;对母亲病情的忧郁恐惧,药费的空无;对弟弟的读书费用的担忧;对改变家境的迫切向往。面对秀雅的女孩春芳,我们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声音,早已揉碎了我们的泪腺,模糊一片。我们不禁陷入深思,面对最美,我们的灵魂该何处安放?!
写於12月1日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