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 基因不自私
李月红
那三年,理查德·道金斯似乎看见漫天飘荡着新思想。 借着实验室被掐电的间隙,他大胆地写下这样的句子:人类,不过是为一群自私的基因而活着。 这简直太惊世骇俗了。那时,达尔文主义正在科学巅峰接受各路科学家的膜拜。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们相信,自然选择会在种群中进行,个体生物会因为“种群的利益”而表现出利他行为。 这个固执地认为“信仰上帝就如同相信有一把茶壶在绕火星飞行”的无神论者,相信此刻最宜辟谣。 现代生物学告诉我们,我们以为自己是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但实际上我们仅仅是基因的载体,是基因的奴隶。 怎么可能?!年轻时,我们歌颂爱情,以期找到另一半繁衍后代;中年时,我们顶住所有压力而拼争只为更好地抚养我们的儿女;而老年时,我们被扔进养老院——对于绝大多数中年人来说,对自己父母的付出不及对子女付出的百分之一,虽然他们十分清楚总有一天他们也会老去。 真相似乎就是如此: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基因打工。因为对于基因来说,当没有小孩的时候,你是唯一载体,基因“要求”你必须保护好自己,其实就是保护好基因本身。而当你有了小孩之后,基因已经传给下一代了,所以基因“要求”你不惜损害自己的利益也要把小孩保护好,实际上还是保护基因本身。 看吧看吧!科学似乎剥夺了生命中赖以值得生存的温暖。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而活?我们的存在除了扮演发情的动物和细心的保姆,除了充当基因意志的傀儡和延续的工具,我们的生命是否还有其他的意义? 这之后的三十年间,道金斯带给人类的简直如同一场生活危机。一位澳大利亚读者不得不与抑郁症进行长期较量,彻底摧毁了他对生命灵魂的认识。一位外国出版商连续失眠三天。那些冷酷无情的信息,使他们的生命变得空虚而无意义。 没有人还记得道金斯动笔时的那一句话,“我们可以尝试传授慷慨和利他,因为我们生而自私。”也没有人在绝望之后还耐得住看完最后一个部分。在那里,道金斯从希腊词根里创造了一个新词“觅母”。比如曲调、概念、妙句、时装、制锅或建造拱廊的方式等都是觅母。觅母通过模仿的方式得以进行自我复制。我们是作为基因机器而被建造的,是作为觅母机器而被培养的,但我们具备足够的力量去反对我们的缔造者。 30年后,道金斯不再激进。他意识到用“合作的基因”或许会是更好的书名。再版前言里,道金斯写下了正确的阅读态度:如果一个基因可以使其复制品聚集起来,形成基因库中一个不断增加的部分,它便会得到自然选择的青睐。其实可以再通俗点。——“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这样的表述,是不是可以令这群“基因们”读起来更有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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