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界“教父”徐永光为责任中国即席演讲

再生者为何

      徐永光:非常感谢责任中国十周年，也是公益盛典五周年，我欣然接受作为评委会主席。很有意思，有两个南都，在座的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说南都到底是南方都市报、南方报业，还是南都公益基金会，完全是两个机构。南都基金会在北京，而南方都市报在广州。完全不是一个机构发起的，基金会为什么叫南都呢？因为南都集团作为一个民营公司，它注册是在杭州，杭州是南宋建都的地方。两个南都是惺惺相惜的，在推动公益文明，向社会传播正能量方面是志同道合的。观点是一样的，方向是一致的。

　　1 三家主办 众包共建

　　主办方给我一张采访提纲，第一个问题，责任中国品牌已经走过十年，南都坚持走公益之路的动力是什么？这一届的责任中国公益盛典不是南都一家主办，由南方都市报社、深圳卫视、新浪微博三家共同来做，有一个非常好的发展，自己创立的品牌现在变成共同来推动，也叫众包共建。这是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也符合我们面对的互联网公益、新媒体传播这样的需求。整个社会发展的心形态被互联网颠覆，生活方式、工作方式、品牌的营运方式必须改变，不改变可能就是自我毁灭。今天要说什么主题呢？我想没什么主题，还是继续给大家讲一点我的想法，我更喜欢的还是讨论、提问，越是尖锐的问题，我回答可能越精彩。

　　2 中国慈善的发展要走U型路线

　　我想给大家来回溯以往中国的公益道路，我们经过了一个什么样曲折的道路，也许了解过去，对今天在座的我们可能更了解承担了什么责任，应该做什么和怎么做可能更清晰。几天前我和美国一位管理大师叫彼得盛杰先生进行中西方文化的对话，他有一个重要的理论，就是一个人、一个事物、甚至一个国家，一定会经历一个U型的发展历程。中国文化也是这么讲的，《四书》、《大学》里面讲到圣人要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和彼得盛杰讲的一样也是一个“U”型的结构，中国慈善的发展也是走这样的路径。

　　慈善的黄金时代

　　1982年中国第一家基金会，中国少年儿童基金会成立，上个世界八十年代出现了很多基金会。前一个时期中国慈善家杂志记者采访我问，中国慈善是不是可以用国进民退来形容。我说这不准确，在九十年代之前可以说国让民进，就是在改革开放之前，国家拥有一切的权力，从出生的医院到火葬场都是国家包办的，没有私人企业。慈善这个概念是改革开放的成果。

　　1988年有了国务院基金会管理办法，定性的基金会叫民间基金会，就是民间机构。出现了一批有政府背景的基金会，给公众参与到公共事务当中开辟了一个机会，来动员社会资源和力量，弥补公共财政的不足。那时候，国家那么穷，很多孩子交不起学费，每年失学的孩子有一百万，政府资金有限，那时候农村校长管的经费是给老师一直粉笔，两支粉笔都没有。那时候的希望工程这样的公益项目是非常必要的，到现在也还在做。整个捐款数是100亿，救助了490万的学生，就是每1000个中国人有3.7个人是希望工程救助的，建了18000所小学，每100所学校有7所希望小学。中国公益在八九十年代是在国让民进的环境下发生的，出现了很多优秀项目，比如幸福工程、春雷计划等很多好的项目，那时候民间公益发展还是按照公益规则来做事的，当时参与公益都是自愿的，没有强制。曾经有中国公益的十年黄金期，这是我的一个结论，那时我参加了。

　　慈善的低落时代

　　后来政府觉得民间资源是可以用的，成了政府敛财工具，出现强捐、派捐等局面，到了汶川地震，大部分捐款都被政府拿去用，当然政府也没浪费，用于灾区。到了玉树地震时下了文件，全部捐款要上缴国家。这些事情把民间公益装到了政府口袋，垄断到了极致，可以用国进民退来定义。不仅在公益，中国很多方面都如此。经济上国进民退，国企可能没那么高效率，关系国家安全的经济部门可以国家来经营，但一些比如房地产等竞争领域都是垄断。把房地产搞成如此国企“功不可没”，钱太多，四万亿给他们就用来造地王了，在经济领域要反思。

　　社会领域的国进民退后果更严重，不得不提郭美美，她和红十字会有多大关系呢？没什么关系，要说句公道话，红十字会没那么腐败，没见多少红十字会官员贪污腐败，或者也没有，我不确定。总之它不是那么腐败的一个机构，那我们为什么那么大意见呢？因为有政府背景，代表政府要钱，因为发生灾害时，捐款必须指定给几家机构。汶川地震时加多宝捐了一个亿，他们追问一个亿到哪里去了，他们则无法回答，加多宝很不满意。经过审计，汶川地震捐款没有贪污腐败，对捐款人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

　　玉树地震发生后，中央电视台办了一场募捐，事先通告，这次捐款只捐给民政部、红十字会、中华慈善总会。加多宝说这次也有捐款，还要捐更多达到1.1亿，希望捐给中国扶贫基金会，认为和这个机构合作比较好，但中央电视台不答应。但加多宝还是选择中国扶贫基金，后来就麻烦了。接着有关部门下文件要求捐款一律汇缴给青海省人民政府。希望工程希望救助受灾儿童，他们有很多协议，有很多捐赠协议要落实，他们要执行合同法，后来十三家大的基金会联合抗争，这些故事让公众爱心感到很冷，其实很多领导人都知道。

　　有很多故事，比如邓小平曾经支持希望工程，请工作人员帮助捐款，捐了3000元，后来又捐款2000元，但被说要匿名捐款，后来反复说也只写了老共产党人。我们是作了调查，确定是小平捐的，后来我们把这个故事做了传播。这个故事我们回过来反思，在92年的时候，小平同志权力达到很大，虽然他已经退休，但是权力很大，他还南巡呢。他觉得教育非常落后，他很焦虑啊，要支持教育。那么有希望工程，小平同志的权威权力，他完全可以下令有关部门下文，让全国人民捐款支持希望工程，他有这个权力。小平同志不仅没这么做，他自己个人捐款还匿名，但是这个故事激发了公众捐款的积极性。后来中央、领导全部都捐款，都是个人捐款。这个是诠释了，也就是在二十多年以前，小平同志对希望工程捐款，他就已经诠释了什么叫慈善，什么是慈善的真谛，它是一个个人行为，绝对不应该是一个权力行为。假如当年，我们假设小平同志让政府下文，让全国人民捐款，那希望工程早被骂死了，早完蛋，早被消灭了，那是自我毁灭。

　　所以慈善，官和民是要分开的，政府已经有个人的税收，那么你是用税收进行第二次分配，那么公益慈善这个资源，它是公众自愿型的第三次分配，它可以说是一次分配，但是它是自愿型的，不是强制型的。那么你把这个第三次分配自愿型的变成强制型的，那就变成了什么呢，那就变成了二道税。所以为什么现在我们的公众对一些官办慈善那么有意见，甚至这种意见到了一个不是很理性，有点过激这样一个程度，这里面尤其是对红十字会，原因是我给了你捐款，你不给我好好交待，你不公开透明，谁知道你钱用到哪里去了，你说没有贪污，我不信你。那么作为这些有政府背景的机构，因为我是用权力来的钱，所以我不需要公开透明，你也得给我钱。它就表现了傲慢，它没有按慈善那个机构的规则来做事情。

　　所以我有一句话叫做，慈善资源可以垄断，但是爱心你无法垄断。慈善资源你垄断得越多，社会的爱心越凋零。这就是今天的样子。所以呢，我们中国的公益慈善，往下走，低落，我认为可以说，到了一个谷底了。那么另外，在这一条道路当中，伴随着法律问题，也就是说，这个做慈善，官可以办，民不能办。那么过去，登记注册需要政府出面来登记注册，你个人不能来登记注册，所以合法性一直是问题。就是说，个人行善甚至是非法的。所以中国有大量的非法行善的机构，他们的机构是不合法的，有的到工商登记。如果他是真行善，但是是非法。那是这个行善的人的问题，还是法律的问题？是你这个法律有问题。

　　慈善的转折创新时代

　　好，这个我已经批到了现在，现在开始要说，我们要转折了。这个转折应该说已经实现，正在进行，特别是中共十八大提出了社会体制的改革，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了社会管理的创新。具体的措施也有很多，一个就是社会公益慈善的组织可以放开登记，直接登记，还有政府购买服务，那么这些的出现对于民间公益的发展是非常有利的。

　　当然那些有政府背景的慈善机构的改革现在非常的滞后，怎么办？我们一方面要呼吁推动，另一方面我们要有信心，因为有一个新的力量出现了——互联网公益，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我前一段时间在深圳慈展会有一个演讲，叫“危若累卵的慈善体制将终结于互联网”，互联网将会终结这个旧体制，可能这个体制缺乏一种内身的改革，改革的动力，因为它已经成为既得利益者。确实，它背靠政府，利用政府的权力，然后利用企业愿意与政府合作，然后捐款给他们，它不愿意改。所以，互联网的崛起、兴起，这种新媒体的传播，要对旧的慈善体制带来极大的冲击。

再生者为何

　　3 互联网正在颠覆公益界

　　为什么？我在十五年前的一篇文章里就写到，互联网公益，互联网捐款的选择性、便捷性和透明性将非常有利于那些优秀的公益机构获取资源。那么对于公众的参与，它也非常方便。我是十五年前写的，互联网公益的价值有三条，到现在仍很精确：选择性，你可以在互联网选择你喜欢的项目；便捷性，支付便捷；透明性。十五年以后，这个已经变成了现实。

　　互联网公益，是非常有利于公众的参与的，我们没有必要骂，自己行动就行了，你只要去选择你喜欢的项目。你要很好的行使你参与公益的六个权利，每个人或企业，捐款有六个权利。第一个权利，你有捐或不捐的权利，你只要依法纳税了，你已经履行了你公民的义务，均是自愿；第二，你有选择受捐机构的权利，我愿意捐给哪个机构是我的权利；第三，我有选择捐助项目的权利，我喜欢关注哪个项目，就给哪个项目、哪个领域捐款；第四，你有对你的捐款使用监督的权利；第五，你有向受捐机构索要捐赠发票的权利，因为你拿到了发票，你就实现了第六个权利，你拿着发票进行税前扣除。大家这六个权利都用了吗，如果没有好好用，你就别骂别人了，你先去反思自己。那么慈善机构不透明，那是大家惯出来的。大家如果能够理性决定你的捐款往哪里去，大家都这样做了，那么当然就开始用脚投票了，对不对？优秀的机构，像中国扶贫基金会(笑)，捐款它就是多了壹基金，捐款就会多呀，对不对？很简单嘛，像现在有些官办机构，就拿不到钱了嘛，大家可以用脚投票，所以权利在你手里，脚就在你下面，你可以来决定你支持谁，甚至可以决定你抛弃谁，这都是你的权利。

　　4 大众媒体在现代慈善的地位重大

　　这样的一个新的形式、新的环境和IT科技的发展正在改变世界，也正在改变中国公益慈善的现在和未来。在这个改变当中，媒体人，责任重大。我在05年的时候画过一个现代公益结构图，先说传统慈善，可以说主要就是两个对应的部分，一个就是捐，一个是受，就两个方面，施受关系，一般都是邻里亲友、熟人互相的救济，那是传统慈善。这里我要说明，这种传统慈善，现在和未来都需要的，人和人之间的，POP的救助永远都存在，未来通过互联网还可以存在。那么传统慈善是这样的一个关系，它叫慈善，不叫公益，它是私益。基本上说，当初那个人私对私，叫私益慈善。

　　那么现代慈善，或者叫民间公益呢，它由五个方面组成，除了施受两方之外，加了三个关系。第一个是国家政府，法律法规，要规范这个慈善行为；第二个是慈善组织，这个组织的参与让这个捐赠的效率大大提高；第三个是大众传播。现代慈善中，大众传播是整个结构图中的有机组成部分，现代慈善一定有大众传播。第一，它揭示社会问题，来介绍公益慈善的需求，告诉大家哪些地方需要大家帮助；第二，它要向大家推介慈善项目，哪些项目你们可以做。介绍慈善机构，介绍宣扬慈善人物，弘扬慈善文化，传播志愿精神，也宣传国家的政策、法律法规，让大家要守法。第三，进行舆论监督，监督公益慈善的运行。

　　大众传播在现代慈善的作用本来就很重要，这些观点我在05年慈善大会上讲了的，现在十年以后，我认为这种大众传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甚至于说由于互联网新媒体的出现，它的地位已经到了甚至能决定你命运的地位，决定哪个慈善机构要大发展，哪个慈善项目要大爆发。公众动员可以是无缝隙的，无死角的动员，因为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有手机了，人机一体化，你的动员可以做到无孔不入了。所以这是大众传播在现在慈善和未来慈善的地位，怎么说都不过分，怎么评价都不过分。

　　5 责任中国公益盛典传播社会正能量

　　那么我们再反过来说，我们以前的传播有的做得不好，有的是在那里添乱，有的把慈善的理念搞糊涂、搞混了，有的进行对公众的错误引导。当然有很多这些值得反思的东西，但是我是一直非常支持南方都市报，我的很多文章也在南方都市报上发。南方都市报起码这五年，这个公益盛典所表彰的慈善机构、慈善人物、慈善思想、慈善行动等等，都是代表着方向，都是正确的，都是正能量，非常好，所以我是全力参与和支持责任中国公益盛典这个项目，也会和大家一起改变目前公益传播乱象。安平奖的设立我也一直都参与，安平奖因为是北大设立的，是一个民间性的、学术性的奖项，它引领公益新闻传播的价值，成为一个风向标。

　　所以我们需要有更多机构、媒体担当起社会责任，为中国公益文明的建设发挥自己的作用，自己的力量。

　　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