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了皂湖（凌波微步/文）

再生者为何

          秋，凉了皂湖

                                     凌波微步/文

    干完一切家务事，打开台灯在电脑前坐下，时间已向22点靠拢，空白的Word页面一度使人的大脑也分分钟空白混沌起来，一阵发呆过后，我试着尽快将黑色字一个个按着键盘打出来，每打出一个字，这段记忆便仿佛回来了一点。
    是关于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据志愿者张老师讲，女人去年被查出得了癌症，手术后不久丈夫与其离了婚，现在与小女儿相依为命，没有工作，没有抚养费，靠娘家和兄嫂资助度日。
   什么癌症，张老师给再生的QQ留言上未有说明，小女儿是怎样的乖巧懂事，走访完毕我们亦有了深刻印象，而夫妻感情何以破碎至此，这也许将永久是一个谜。

再生者为何

              
    初见女人，看不出这是一位动过手术，经历过12次化疗的癌症病人。她站立于张老师身后，冲我们微笑，中等身材，乌黑稀少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抓了个髻，一袭深色铁锈红连衣裙衬托出白皙的皮肤，只是眉眼和面孔没有了光彩——岁月与疾病已令她迟暮。
    她叫阿春，早年是上虞棉纺织厂职工，后辗转桃源商场和一百商店，2014年5月被查出结肠恶性肿瘤时，她已在城区另一家大商场上班，彼时病情已经扩散至子宫和卵巢，必须立即手术全部切除，连带部分结肠。这将意味着，她将不再是个纯粹的女人。这年，她39岁。
    阿春和丈夫生有两个女儿，小女儿月月（化名）今年11岁，读小学五年级，和姐姐相差7岁，在校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张老师夸奖其是个很有自控力的孩子。我们坐着谈话，月月会不时探头进来，那是一张略显俏皮和羞涩的笑脸，胖嘟嘟的，乌黑纯真的眸子会说话。她和妈妈很亲昵，从她放学后径直奔向阿春又搂又抱撒欢的那一幕，谁也看不出命运对她造成的伤害。写到这儿我再次意识到，即使我们日后走进她们的生活，为她们提供帮助，也应尽量不着痕迹，不应使她们，尤其是孩子因外界帮扶而“清醒”过来，沦为精神上的“弱势群体”。她乐呵呵地一滚在床上，就去拽两只黑色袜子，问阿春丢在哪里，阿春说先丢在床边地上。我问月月会洗自己的小袜子不，她笑说不会，我说可以慢慢学着洗了，她就又抿着嘴笑，不作回答——愿天保佑月月，能够和所有同龄人一样有差别，又无差别地成长。

再生者为何

         

    离婚时关于两个孩子怎么判，阿春说丈夫都要，争不过阿春，最终将月月给了阿春，前提是男方不再付一分钱抚养费。关于钱，阿春说自结婚时起，丈夫便不愿把钱交给她，于是她提出盖房子所欠的债由丈夫来还，后来债还光了，丈夫依旧不给她一分钱。直至她手术加化疗，总共用去18、9万，全部由娘家老父和兄嫂承担，尚不包括12次化疗期间在杭州租房的费用。阿春父亲过去开过一家小型加工厂，所赚的养老钱悉数用在了女儿身上。今年4月离婚后，无法工作了的阿春，带着月月搬出前夫家的房子，那是前夫父母的房产，阿春除得到7万余元钱款，再分不到其他。日后，母女俩的生活全凭这笔钱和阿春兄嫂支撑着，租房子，阿春的药，孩子上学，一切吃穿用度尽是钱。如果阿春身体康健，生活总可以苦些过下去，眼下她已无法工作，长久靠兄嫂和邻居资助亦不现实，坐吃山空引起了她深深的恐惧。问起低保，说已经报上村委，只是在她前面尚有几人也在等，她也只好等。

再生者为何

谈话期间我脑子里始终盘踞着一个疑问，并最终问了出来。
“你们之间夫妻感情应该很早以前就没有了，是吧？”
阿春边回忆边说：“一开始也还好，有时候吵吵架，吵过之后就好了。”
“都是为了什么吵架？”我问。
“为了钱。”
我们等她说下去。
“每次跟他要钱就吵架。他总说凭什么我挣的钱要给你，我们两个女儿，大女儿现在18岁，他只在她8、9个月的时候买过一身衣服，小女儿长这么大只买过一双凉鞋。前几天有人告诉我，说常见大女儿在菜场买菜，总是豆腐、青菜和豆子，他自己却总不在家吃，祖孙俩每日粗茶淡饭。跟着这样抠的爹，我那个女儿以后日子怎么能好过？”
“他为什么不愿意拿钱出来养家？”
“就是啊。不管我问他也好，别人问他也好，他就是一声不吭啊。本来他就是话不多的人。”
“那么既然这样，又是怎么想的要了二胎呢？”我再问。这一问，问出另一个阿春不愿提及的事实。
“跟你们说实话，我那个大女儿……”她抬手指指自己头部，“这里有点不一样，总比人迟钝些，书，也只能在一所职校类的学校里读。所以后来意外怀孕，才决定生下来。”
原来如此。
“那么像你们这种情况，月月学校方面不是也可以申请补助？”
“可以的，可孩子说不想让同学们知道。”
张老师在一旁补充道：“凡是申请补助的学生，学校有规定必须把学生资料公布在宣传栏里，上边会清楚写明学生姓名和所在班级。”
“是的，”阿春接着说，“所以我的月月不同意……别看她小，她懂事了，她能看出我累了，会拿起拖把帮我拖地……”

再生者为何

     

    环顾阿春母女租住的这间小平屋，屋子一角隔出了个卫生间，吃喝拉撒睡全在这十几平米的空间，东西摆放得已经无法让我们来回走动。邻居老太指给我们看天花板和墙壁新粉的石膏，告诉我们每回下雨这里都漏得滴答作响，脸盆水桶不够接，前些日子刚修补了平顶，还不知以后情况怎样。

    请理解我没有写出一篇煽情的文章。看过一些苦难，写过一些求助文章之后，我悟出除了倾听和提问，执笔者不好在求助者面前有过多情感的表露和任何带有色彩的评论，在面对文字的时候亦是如此——我们只负责通过文字向外界展现事实，即是“中介”，必得“无情”。
    写到这里，任务似乎是完成了。整个述说的过程阿春连眼圈也没有红一下，即使是在说到自己的病势发展，和两个孩子的时候。这是我所无法理解的，回家和先生说起，他说鬼门关前徘徊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如该写的和不该写的，是尽述还是烂死腹中，我都已经无法分别，只好跟了感觉写，尽量客观真实地，不带任何价值取向地，写我所见和所闻。

    走访结束，来时黑色瓦片和班驳院墙上方的蓝天已成一张深沉的幕布，笼罩着整个世界。在明天和意外到来之前，先把一切交给文字。

                               2015年9月9日

再生者为何

知音姐姐 发表于 2015-9-9 09:48
定向阿春母女600元

谢谢知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