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临终的托咐（蒹葭/文）

再生者为何

               为了临终的托咐


                                              文字/蒹葭

再生者为何

再生者为何

    晚秋的午后，晴阳的光线明媚成熟，婉和清丽。车子开往崧厦吕家埠的塘路上，夹道的香樟挂上了彩叶，栾树穗花，枝形吊灯似的繁华。
    记住吕家埠村，是因为吕红。再次去吕家埠的今天，心里隐隐想，再不要有第二个吕红这样的姑娘，这个于我来说，仅有过为了离别而相逢的唯有一面的姑娘，曾到过我的梦。
    同伴说，今天，是个小女孩和奶奶，祖孙俩。
    原来，现在的吕家埠村是由四五个小村合并成的，范围较大，找人不容易。经村民提醒后，我们索性和赵奶奶电话约在村委门口碰面。
    然后，赵奶奶蓝色的电瓶三轮车在前面开，我们在后面跟。村道上坡下坡又九十度拐弯，驾车的辛苦着，我倒感觉有趣。前面三轮车上的小姑娘梳了个顶天的小辫，一直笑着偷看后面的我们。偷看我们时，头发就被吹得满脸都是了。
     一下车，我发现赵奶奶腿瘸，以为是伤着了，她说是小儿麻痹症。她一瘸一拐地领我们进屋。是一幢简单的两层楼，朝北门进，是个厨房。赵奶奶先领着我们看了她儿子的遗照。我脱口而出：“介年轻。”话一出去想收已来不及了，幸好发现赵奶奶还是挺坚强的。赵奶奶健谈，她直接在那儿讲起了儿子。我无论走到哪个角度，遗照中的眼睛一直跟着我。我引着她到另一个房间说话。那个房间放着一台缝纫机，一大堆红色伞布是赵奶奶的加工件。
     赵奶奶儿子姓吕，一出生就发现有病，因为病历丢了，据她口述，是单心房先天性心脏病。当时医生就告诉夫妻俩，这孩子养不活的。可毕竟是自己的第一胎，夫妻俩四处求医。９６年，赵奶奶丈夫在本地一家石粉厂上班，工伤事故去世，当时大儿子11岁，小儿子2岁。尽管这样，赵奶奶也撑着给大儿子看病。２２岁那年，她把儿子送到上海钟山医院动手术。２６岁时，小伙子与当时同时在绍兴打工的江苏姑娘结婚。当时病情是瞒着江苏姑娘的，可这哪里能瞒住妻子，婚后，媳妇就开始外出打工，女儿小霓就交给奶奶养。今年９月，儿子突然发病，在上虞人民医院住院５天后，转到浙一，抢救无效于９月１８日在浙一医院去世。
    在小伙子没结婚时，赵家享有低保。婚后，低保被取消了。每年年底有５００元慰问金。小伙子被照顾在某公司上班，因身体原因一个月只能上班十来天，这样，至少可以保住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小伙子２２岁时动手术，化了家里十来万。平时天天吃药每月医疗费报销后也是笔不小的数字。而这次抢救前后化去三万多，报销后自负一万多。
    赵奶奶是后来补缴的基本养老金，是贷款来的钱。因此现在她５３岁已享受退休待遇了，拿到手的退休金每月只有２００多元，因为每月需要还贷款９７１元。还有一个因哥哥得病而申批出生的小儿子，现年２１岁，在上海工地打工，刚学徒，能自保就不错了。这个家，靠平时赵奶奶伞布加工１０００多元和她２００元退休金生活。
    我这边苦兮兮的问着答着，同伴和５岁的小霓在一旁，气氛轻松。偷看他俩，俨然已成了好朋友。小姑娘领着同伴参观房子，摆ＰＯＳE拍照。小姑娘围着同伴，给他看她写的名字。小姑娘翻出她得意的图画，一张张展示给同伴。。。。细心的同伴发现小姑娘流清鼻涕了，提醒奶奶给找件外套穿上。这样，两边聚合了。我和赵奶奶此时也基本聊完了。小姑娘一下子成了我视野里的主角。
    小姑娘脖子上挂着白线绳，今天她不上幼儿园是因为爸爸今天做七。我问奶奶：“小霓想爸爸吗？”奶奶说：“她很懂事的，每次我哭了，她就说，‘奶奶，爸爸不会来了，还有我呢，你不要哭’。”因为奶奶腿自小残疾，又长时间在缝纫机上干活，一天下来迈不动腿了，５岁的小霓就让奶奶坐着，她自个儿跑东跑西替奶奶拿东西。有次还磕磕碰碰把一个湿了水的布拖把扛到了楼上。
     因为儿子的情状，奶奶的心里是一直有准备的，悲痛被延得如此长后，人也有了理性。奶奶挺坚强的。最后，我感觉自己还是有点残酷，我还是问了她：“大儿子临终有话不？”她有一丝丝眼圈发红，她说：“＊＊（儿子名字）说‘姆妈，为难你了，一直给我看病，现在我不麻烦你了，但小霓要靠你了。’”
    此刻，我记起来，我在她身边坐下时，她第一句话是：“儿子走了，光剩下残废奶奶小孙囡了。”
    回来的路上，右侧堤岸，两只牛在一起。老牛，瘦肉嶙峋，皮肤是黑的，小牛，胖乎乎地，黄色，老牛卷着尾巴拍小牛身体，小牛身上有苍蝇吧？
    嗯，护着就能长大。小霓健康活跃，惹人喜爱。要不，我们把这保护伞撑得大一些吧？


                                             ２０１４年１０月２８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