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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的故乡往事:“我”是亲历者,亦是创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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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19 07: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伤心的故乡往事:“我”是亲历者,亦是创造者


来源:中国作家网  阿唐  


郑在欢的《驻马店伤心故事集》用幽默的笔法讲述了一个个伤心的故事。读过才发现,“伤心”这个词的分量似乎太轻了,不足以呈现驻马店村民世代苦熬的状态。然而,这个词却让我们看到一个在残酷世界里流浪的孩子,这个孩子正在深夜的田野里无家可归。


流浪者对故乡的回忆


若泽·萨拉马戈在《对一座城市的絮语》中说:“从物理定义来说,我们生活在空间里;从情感方面来说,我们生活在回忆里。”然而,这两者并非全然分裂,很多时候,物理空间都要通过回忆构建起来,“故乡”这个概念就是如此产生的。


以故乡为原型,为乡亲们立传,这最先让我想起奈保尔的《米格尔街》。不同在于,驻马店的故事里,郑在欢始终在场。


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初讲故事的人变成故事里的人”。这一方面是指,给他讲故事的乡亲都被他写进了故事;另一方面,我们不能忽视,郑在欢自己化身为叙事者,始终参与着每一个故事的形成和发展。尤其是《Cult家族》系列,虽然每篇各有主人公,但他们都与“我”息息相关,他们的人生,不论幸运倒霉,都离不开“我”的视角。我们阅读这些故事的时候,也难以忽视那个生下来就失去母亲,在成长中不断遭受继母凌辱和外婆虐待的孩子。


郑在欢或“我”不只是故事的经历者,也是故事的参与者,何况书中很多故事至今也未结束,故事里的很多人至今仍在驻马店生活。这本书之所以令人唏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作者无时无刻都渴望逃离,又不得不与故乡纠缠一起,父亲、继母、表哥、姥爷、外婆等人构成的蛛网,让他一生都无法彻底摆脱,因此,他仍时不时出现在故乡的牌局里。当我们看到傻子、泼妇、小偷等人在今日的模样,就更忍不住因其“变与不变”而感叹人世沧桑。因此,与其说郑在欢把故乡的事拿来写作,不如说他通过回忆重塑了故乡,在其中找寻今日与往昔的连接,并试图与曾经的自己和解。


郑在欢说自己是按照故事而非小说的方式来创作这本书的。的确,阅读这本书,就像听一个不那么熟的朋友讲述家乡的故事。没有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也没有宏大的场面铺排,看不到草蛇灰线,也看不到隐喻和象征,我们听到的就是故事本身。在本书的两个系列中,《病人列传》呈现了人们的执念,《Cult家族》构成一个暴力成性的疯狂家族网络。


一辈子逆来顺受的奶奶,却对小动物冷酷无情。在她眼里,养动物就是为了给人吃,为了不让动物逃走,打死它也不可惜。然而,成天打她的儿媳花要逃走时,她却抱住花的腿,任其拳打脚踢,因为儿子不能没有女人。


继母花残暴成性,曾打断儿子玉龙的胳膊,也因疏忽导致小儿子溺水身亡。就是这样的人,曾在脱衣舞团技压群芳。当“我”第一次来到她和父亲家时,全家人一起躺在床上看色情电影,那个场面诡异又滑稽,却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喜欢算命的姥爷难以摆平家里的阻碍,明知送“我”回家后“我”会受尽虐待,却仍无法把“我”留在身边,这让我怀恨在心;而“我”的偷东西为生的三舅,却在“我”被外公送回家的那晚,将“我”带回家,为我泡了一碗泡面。


……


书中的人物,不论好坏,都有动人的一面,用作者的话说,是其“一生中最经典的时刻”。这些时刻“或是一件趣事,或是一件坏事,或者仅仅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一个没有太多意义却十分美好的场景”。


这些场景没有深刻寓意,也难算作这个人一生的标志,但正是这些场景,让人活了起来。即便暴虐如花、恶劣如狼外婆、虚伪如姥爷,作者也没有当成控诉的对象,而是放驻马店的背景中,让他们展现各自的人生。仔细看那些“一生中最经典的时刻”就会发现,那一刻之所以动人,主要是因为绽放出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论我们来自城市还是农村,品行高尚还是卑劣,对往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一点永远不会有什么不同。可悲的是,我们正是在这共同的追求之中,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边缘人对生活的向往


殴打父母、虐待孩子、偷窃、抢劫、打架、贩卖黄书……这些事在新闻里经常见到。作者不做任何隐晦,将这些野蛮的习俗、卑劣的品行、冷酷的人性公开示众。我们在新闻中看到的,更像是宏大协奏曲中弹错的音符,是我们急需解决的问题。郑在欢并未停留在粗浅的批判层面,他通过文学直面生活本身:这些人并不只是边缘人,而是我们的亲戚朋友,这些事件并不仅是美好社会的毒瘤,而是我们的生活本身。


所有改良措施似乎都基于刻板符号:农民是朴实的、老人是软弱的、孩子是纯洁的、妇女是贤惠的……然而,郑在欢让我们看到,这些由新闻、照片、短视频塑造的形象与真实相差万里。我们忘记了,这些人与我们一样,也在挣钱、养家,也在为了更好的生活拼搏奋斗。只不过现代化进程似乎没给他们带来太大“改进”,他们像惯性一样重复着古老的生活习惯,游离于主流生活之外。归根结底,他们只是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而已。


菊花一生捍卫自己的处女之身,誓死保卫家门口的枣树,不惜为此与人拼命。住在山另一边的山林誓死保卫另一棵枣树。他死后,马宏告诉“我”,山林不喜欢枣树,他喜欢菊花。这一句让山林和菊花的执念变得动人,让他俩由病人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


大欢和女欢联手打败二龙,大欢称霸学校,女欢却因父亲外出务工而转学了。初中后,大欢得了脑膜炎,不能过度用脑,别人把他看作傻子,他却仍用功读书,因为他爸说,考上大学就让他娶女欢。这坐实了他的傻,却让人感动,只是那时候,女欢已在广州傍上大款了。


表哥磊磊小时候脑子摔坏了,辍学到其他城市打工。在那个城市的夜市里,他认识每个摊主,与他们热情打招呼,没人再叫他“傻磊”。表哥喜欢音乐,喜欢看《星光大道》《非常6+1》,看砸金蛋的时候激动不已。后来,表哥手机丢了,电话打过去,两人一来一往谈起恋爱,婚后生了个健康的儿子。“我”和表哥一样,都在逃离故乡后开启了新的人生。这似乎是这一代人的宿命,要么在流浪中获得新生,要么在故乡中沉沦殒命。


“我”小时候和伙伴抢劫了高飞的小卖部。多年以后回到故乡,高飞的小卖部对面新增了一座二层小楼,有麻将机、台球桌,生意很旺。相形之下,高飞小卖部冷冷清清,不过,让他自豪的是,孩子们早已习惯把“找高飞”当成买东西的代名词。高飞对“我”说,“忘了谁也忘不了你”,“我”以为他知道“我”参与深夜抢劫的事,高飞却说,“我认识大王庄的每一个孩子”。这种熟人网络带来的安全感,正是在外地飘零的“我”所缺失的。另一方面,高飞的回答让“我”的内疚难以释怀。只有坦白过去的“罪”,彼此之间、今昔之间才能和解。但对“我”而言,坦陈过去势必会又一次陷入自己一直逃离的纠葛之中。同样,“我”终其一生也无法真正向伤害“我”的人展开报复,只能不断逃离之中,让那些伤害在记忆中变成伤心的故事。


吵架女一辈子精力都用在吵架上,每天劈头盖脸骂丈夫,对孩子不管不问。然而,每年捕鱼那天,她就会很识相,变成贤内助,不仅不找丈夫麻烦,还会乐呵地在旁边帮忙,还把做好的鱼分给邻居们吃。军舰因吵嘴打死一个女司机,在家中被捕押进警车时,他突然挺起胸膛,回头对儿子大声宣告,“不要让人欺负你,谁打跟谁斗!谁敢动你一根直投,告诉他,你爹我是杀人犯”。作者说,他一辈子被人打,却希望儿子活得更有尊严。


我们都有病,我们都有执念。没人知道原因,也没人想探究原委。正如菊花是不是同性恋,对驻马店的人根本不重要,他们要面对的就是这个痴傻的菊花给当下带来的影响。同样,在如此残酷黑暗的世界里,我们难以判断故事里的人是否道德沦丧、不守法律,同理心、爱心、善良等词与他们无缘。这绝不是因为“性本恶”,而是因为,他们自降生以来,面对的最大挑战就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更好地活下去。对他们而言,为善或为恶的选择太过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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