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只是找一些莎士比亚剧作的插图——2021年10月26日下午,笔者在上海社会科学院图书馆的外文书架中,找到了1907年文艺复兴出版社(The Renaissance Press)出版的《莎士比亚全集》(The Complete Works of William Shakespeare),洋洋四十卷,每卷卷首都有一幅精美插图,但可惜每卷也就只有这么一幅。
因为各个国家的文学艺术类书籍都放在一起,看完之后,正要退出,在距离《莎士比亚全集》不远处的书架上,突然两本书映入眼帘,白色的书脊上用毛笔写着“H.TAINE PHILOSOPHIE DE L’ART 1”,“H.TAINE PHILOSOPHIE DE L’ART 2”。
看到这两本书后,再往下看,又看到一本绿皮封面的书。拿起一看,是一本《艺术史二十讲》(L.Bordes,Vingt leçons d’histoire de l’art,J. De Gigord,1927),心里又一阵惊喜,因为傅雷也有一本《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闻名于世,这两者书名多少有些相似。打开一看,封面后的前衬右上角仍然有一个“Fou……”的签名,和前一本书一样,特别是左下角明确地写着“傅怒安 一九三○ 六月购于巴黎”几个虬劲有力的汉字。看到这些字,心情十分激动,因为现在可以确凿地说,这些书正是傅雷先生的书。而这“Fou……”也正是傅雷的法文签名,虽然还不能完全辨认。这意外的欣喜几乎让昏黄的图书馆顿时一亮,也让我不得不平缓一下呼吸,以便细细地咀嚼并品味这巨大的喜悦。
随后,我又看到了奥古斯特·罗丹的《艺术论》(Auguste Rodin:L’Art,Entretiens Réunis Par Paul Gsell,Paris:Bernard Grasset,éditeur,1924)这显然是傅雷所翻译的罗丹口述,葛赛尔记录的《罗丹艺术论》的原书。这本书的封三上用法语斜写了一句话,落款也有他的法文签名,并有“1930”字样。
大概还会有的吧——笔者便有意识地一本一本去排摸,果然,又发现了三本《独立绘画》。分别是两册相同的《法国独立绘画I:从莫奈到邦纳德》(La Peinture Indépendante En France Ⅰe Monet A Bonnard)和一册《法国独立绘画Ⅱ:从马蒂斯到赛贡扎克》(La Peinture Indépendante En France Ⅱ:De Matisse A Segonzac),作者是Adolphe Basler和Charles Kunstler,出版者为Les Editions G.Crès et Cie,出版年份都是1929年。这套书介绍了各种现代派绘画,后面都附有丰富的插图,内页虽然有看过的痕迹,但总体来说比较洁净。只是在《法国独立绘画Ⅱ:从马蒂斯到赛贡扎克》这册书的封面后的前衬右上角有傅雷的法文签名“Fou……”,左下角竖写着“傅怒安一九三一年五月巴黎”。其他两本第一册都没有签名——其中至少有一本是傅雷的书吧?
可是,傅雷的法文签名具体是什么,却一直没法弄明白。笔者曾向懂法文翻译的朋友请教,对方未能辨识;到傅敏先生府上拜访时向他问询,他亦不知。大概一年多之后,我忽然想到,傅雷早年发表的法文文章中,应当有他的法文署名,何不查看一下?立即翻看刘志侠先生的《傅雷的欧洲岁月》一文,根据该文附图中的《意大利皇家地理学会通报》刊载的,傅雷于1931年5月1日在意大利地理学会和扶轮会演说的消息中他的名字,以及傅雷于1932年1月在法国《知识生活》(La Vie Intellectuelle)发表的演说稿《十字路口的中国》(La Chine au Carrefour)一文的署名,以及1931年9月傅雷在法国的艺术刊物《活艺术》(L’Art Vivant)上所发表的《现代中国艺术的恐慌》(La Crise de l’art chinois moderne)一文的署名,都可以看出他的外文名是“Fou Nou-En”。
一本是《法国新诗选集》(Anthologie de la Nouvelle Poésie Française,KRA 6 Rue Blanche Paris,1928)。这本书收录了包括波德莱尔、纪德、普鲁斯特、瓦莱里在内的六十位诗人的作品,看来比较权威,也比较受欢迎。这本书是当时的最新修订本,已经印到第25版了。其前衬右上角是傅雷的法文签名“Founouen”,左下角竖写着“傅怒安一九二九,十月,于巴黎”。
一本是圣伯夫(Sainte-Beuve)的《伟大的法国作家》(Les Grands Ecrivains Français,Librairie Garnier Frères,1926),共两册,第一册是拉马丁(Lamartine)和维尼(Vigny),第二册是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缪塞(Musset)和泰奥菲尔·戈蒂耶(Théophile Gautier)。这两册书主要介绍了这五位19世纪的法国诗人。这两本书的前衬右上角都有其法文签名“Founouen”。
一本是法国象征主义诗人保罗·魏尔伦(Paul Verlaine,1844-1896)的《诗选》(Choix de poésies,Eugéne Fasquelle,1928)。法兰西学院弗朗索瓦·科佩(François Coppée)做序。其前环衬的右上角有傅雷法文签名“Founouen”,左下角竖写有“傅怒安一九三一六月于巴黎”。全书大致按照主题(如忧伤、欢快、爱、幸福等)分为十一个部分。
比如,有一本保罗·兰多米(Paul Landormy)的《音乐史》(Histoire de la musique,Paul Mellottée,奇怪的是,这本书的出版时间并没有找到)。这本书以时间为序,从古代音乐一直讲到当时的音乐,年代和人物并举。扉页上引用了罗曼·罗兰的一句话:“C’est le chant des siècles et la fleur de l’histoire;elle pousse sur la douleur comme sur la joie de l’humanité.”而这句话,正出自罗曼·罗兰的《古代音乐家》一书的导言。傅雷是这样翻译的:“它是世纪的歌声,历史的花朵;它在人类的痛苦与欢乐下面同样的滋长蓬勃。”(傅敏主编:《傅雷著译全书》第23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8年版,第341页。)该书第12章就是海顿和莫扎特,第13章是贝多芬,第17章是肖邦,这些都是傅雷曾经关注过的音乐家,这些部分的内容都有看过的划痕。
还有一本勒内·福舒瓦(René Fauchois)的《贝多芬的爱情生活》(La vie d’amour de Beethoven,Ernest Flammarion,1928)。据作者自云,他试图写出贝多芬的“心的历史”,且这本书形式比较活泼,没有那些妨碍人阅读思路的注释、引文等(原书第七页)。为什么说这本书有可能是傅雷的呢?因为这本书和傅雷的《艺术哲学》(两册)以及《古代音乐家》一样,都有白色的硬壳封面,书脊上都用同样的字体写着书的作者和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