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间慈善第一人孙国瑜专访

再生者为何

                                中国民间慈善第一人孙国瑜专访

   
       “也有人说我应该去当黑社会，收保护费。”看到记者一脸惊愕，孙国瑜笑了笑：“因为我长的像土匪吧。”他的意思是，每个人看到的他，只是他的一个侧面。  
孙国瑜有一个充满争议的网名：八分斋。因为沸沸扬扬的“骗娟事件”，他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

从“大学生卖身救母”，到“骗捐事件”，八分斋一直在风口浪尖，很少人知道，他已经做了3年民间慈善，组织上街募捐超过100次。然而，他在网民口中，却落了个“刽子手”的浑号。

从陈易到郭小娟

八分斋，甘肃人，1975年生，曾入郑州大学（似是分校），一学期后辍学，以后送过面包，贴过小广告，干过苦力。他自己说做过21种工作，后来当了老板，开台球厅，不久转做卡拉OK，在郑州呆了8年，2002年去深圳。

八分斋在深圳开了3年厂，加工电脑外设设备，2005年，他卖掉工厂，进入深圳热线（今更名奥一网）担任副主编。

让八分斋成名的，是陈易。2005年9月，这个重庆某大学的女生因母亲罹患绝症，通过网络求助，甚至许诺“卖身救母”，这在网上形成了轰动效应，人们纷纷捐款。不久，传出陈易捐款帐务不清和高消费的问题，这时，八分斋意外地站出来，自费前往重庆核实。

八分斋说：通过调查，陈易确有10.4万元捐款余额未入账，在他的“劝告”下，陈易最终这些钱转捐了。

然而，就在“调查”期间，陈易的母亲因手术失败而去世，八分斋的“调查”手法引起了网友们的质疑。在百度“八分斋吧”中，至今仍有300篇网友咒骂他的帖子。许多人认为，八分斋对陈母的死亡负有一定的责任。

这一年，八分斋被推荐为“深圳市十大新闻人物”。

郭小娟的情况与陈易略同，2007年6月，她从八分斋组织的慈善活动中获得16万元，治病花掉5万多，拒绝退回余下的11万元，于8月中旬卷款而去。

声讨郭小娟让八分斋再次成了名。像调查陈易一样，八分斋这次也写了2万多字的调查报告。

慈善与网络暴力

“陈易与郭小娟根本是两件事。”八分斋说。然而，这两件事有太多相似之处。

首先，两件事都有骗捐嫌疑；

第二，对于涉嫌骗捐者，八分斋和其他捐款者都缺乏有效的约束手段。

第三，对涉嫌骗捐者，都进行了道德攻击。

孙国瑜说，八分斋的名字，他用了12年，意思是做事八分即可，不能太满。

然而，在得知陈易母亲去世时，他在网上却写下了“即使陈母当着我的面跳楼,只要不是我推下去的,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在郭小娟的调查中，八分斋的文中多次涉及对方隐私，甚至引用她的前男朋友的话，旁证郭是道德低下的人。

母亲去世和网络舆论，让陈易辍学，郭小娟口头承诺会退款后，选择了失踪。

“这是道德成本，”八分斋说，“既然选择求助，那么他们就已经成为公众人物，有义务接受社会的监督，如果他们没有将捐款使用在正确的用途上，他们必须负担道德成本。”

问题是，谁来负担道德评判的责任？这个评判如何做到公正？这样的监督能否更人性化？

八分斋没有正面回答记者的问题。他似乎没有意识到，网络暴力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三年捐助了30人

八分斋从2004年开始从事民间慈善，主要是组织志愿者上街募集，最多的一天，他们收到了35000元捐款。

在捐助者中，甚至还有一个叫陈冲伟的乞丐，他把乞讨来的100元放进了募捐箱，他在网上被称为是“2006年最感人的乞丐”。

3年中，八分斋他们这个松散的团队不断扩大，积极参与者百余人，上万人曾经捐款，至少200万人现场观看过他们的表演和募捐活动。收集的捐款帮助了近30人。

“其实陈易也好，郭小娟也好，我并不感到意外。”八分斋说，几乎每个受捐人都有这样的心态。从求助，到获得，再到获利，他们的思想发展有一个清晰的轨迹。八分斋看到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了，他甚至有点麻木。

八分斋说：“过去出了类似的问题，我们都解决得比较好，所以外界不知道。”

郭小娟让八分斋再次“成了名”，“我们热闹的太悲凉了。”让八分斋感慨的是，他们的募捐工作很少得到网友的关注，而每次热闹，都与意外事件紧密相连。

做慈善太得罪人

2006年，八分斋个人收到了1000多例求助申请，然而，他只能帮助其中的5-6个人，他已经习惯被认为是“伪善”了。

在郭小娟出走前，她的母亲给八分斋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在骚扰，要报警。刚放下电话，一个湖北的求助者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说她的儿子得了白血病，希望得到帮助。八分斋解释说，太远了，无法知道真实情况，可能无法帮助。结果，对方立刻大骂，在求助者看来，八分斋做这些事是应该的。

“求助者都在骂，那么旁观者呢？起哄者呢？”八分斋问道。

郭小娟事件引发了网友对八分斋的指责，包括流程有缺陷，与郭沟通不及时、不深入等，八分斋说：“说这些话的人，大多没有参与其中，不知道其中的艰难。”

“没有人知道募捐多么辛苦，每个人都是理性者，都在指责他人的过失。”八分斋有些愤愤不平。

民间慈善需要突破瓶颈

虽然已经做了3年，但八分斋他们一直没有合法的资质。

根据《基金会管理条例》，目前将从事公益事业为目的的非赢利性法人定义为基金会。全国性公募基金会的原始基金不低于800万元人民币，地方性公募基金会原始基金不低于400万元，非公募基金会原始基金不低于200万元。对于八分斋来说，这是一个太高的台阶。

中国有30多万个慈善和公益组织，但真正在民政局备案的却只是少数，许多慈善组织居然在工商局注册。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中国人的慈善事业的发展正被来越多的人们所看好，呈现出了商业慈善、民间慈善含混的状况。

“中国的民间慈善很普遍，但环境需改善。”八分斋说，他的团队只能采取非常松散的形式，甚至没有核心，许多人加入了，但不久就会离开。

“其实从陈易到郭小娟，都存在着一个管理缺位的问题。在公益活动中，捐款者、受益人、平台提供者和组织者应该都得到有效监督，由于我们不是一个组织，所以我们根本做不到。”八分斋说。如今，他梦想着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去做民间慈善


八分斋：慈善不是慈悲


问：统计证明，中国富裕阶层在慈善方面投入非常少，您是如何看这个问题的？

八分斋：很多人在说“为富不仁”，我觉得这是个误导。我看到的是大多数企业家愿意捐款，因为他们都是打拼起来的，对于弱势群体的痛苦感同身受。

问：那怎么解释捐款较少这个事实？

八分斋：现在企业捐款办扣税的流程比较复杂，此外，企业捐款太多还有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慈善机构有时不向企业通报捐款用途，这都影响了企业捐助的热情。许多企业家不以企业的名义捐款，却愿意以个人的名义捐款。

问：您不认为这其中有文化的因素吗？

八分斋：文化的因素有，但不是最核心的，核心还在缺乏一个好的机制。在慈善事业上的投入比较少，主要是因为缺乏渠道、没有反馈、监督缺位以及没有人带头，我接触过很多企业家，他们都充满同情心，他们想帮助别人，但不知道如何去帮。

问：对于陈易和郭小娟，您都取了揭内幕的方式，网友看到了您的文章，会不会因此对慈善失去了信心，从此不再从事公益活动呢？

八分斋：其实这样的情况一直都存在，只是大家不去愿意面对罢了。既然她们选择欺骗公众，那么就应该付出道德成本。

问：最近湖北5名贫困大学生因为没有给捐款人写信，被取消资格，您认为这公平吗？

八分斋：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兆头。慈善不是慈悲，慈善是理性的，必须有规则，你不感恩，我就可以收回。当然，人应该有慈悲，但慈悲是个人化的，是感性的，不能成为判断事务的标准。我觉得这些孩子带有他们那一代人的缺陷，就是缺乏感恩之心。有来有往方为尊敬，人家帮助你了，你写个信回个电话，这是应该的。



记者手记

理性不是一切

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八分斋是个甘肃人。他的口音已完全南方化，说话速度很快，而且手势与表情都很丰富，全不是北方沉静的风格。

八分斋逻辑缜密，然而，总有一些惊世骇俗的观点，会被他合理地推出来。他痛恨那些骗捐者，因此他完全不考虑陈易他们还很年轻，会因为他掀起的网络暴力而从此一蹶不振。

过于理性甚至让八分斋说出了不在乎陈母死亡的话来，那背后的冷酷，让人很难和他所热衷的慈善统一起来。

八分斋还没有结婚，他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村，成长中遭遇了艰困的环境。八分斋是个坚强的人，如果，这个坚强能有更多的宽容，而永不趋向狭隘的话，那他会更加完美。

应该说，在八分斋背后的，是一种令人恐怖的泛理性主义的偏执。仿佛一切事情都可以通过理性来解决。不否认，理性是非常重要的，解决问题必须建立好的规则，然而，理性不能使人失去自我，不能挑战或对抗人的尊严，不能因为理性的借口就去贬低人的价值。否则，人就会成为理性的工具，而不是理性成为人的工具。

判断陈易或郭小娟如何，只有依靠法律和法院。在没有判决之前，她们就是无罪的，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借口，用道德来给她们定罪，用舆论来给她们施加压力，不论是出于多么美好的借口，出于怎样的现实需要。

伤害了一个人就是伤害了整个世界。这不是苛责于八分斋，但，真正的秩序不可能依靠网络的罗宾汉来维护，否则将导向更大的无序。



有待规范的民间慈善


民间慈善是八分斋创造的一个概念，他认为，慈善分行政慈善、商业慈善和民间慈善三个部分，目前商业慈善与民间慈善比较含混，严重地影响了民间慈善的公信力。从世界发达国家的情况看，民间慈善应为慈善事业发展的主体。

中国民间慈善与美国差距较大

八分斋提供了一组数据：中国和美国人均GDP差距为33倍，美国人2006年人均投入慈善的费用为416美元，总计214亿。而中国人均只有0.92人民币，双方的差距是7300倍。

据中华慈善总会公布的数据表明，截至2004年底，中国慈善机构获得的捐助总额约50亿元人民币，仅相当于中国当年GDP的0.05%。而美国同类数字为2.17%，英国为0.88%，加拿大为0.77%。

1998年我国人均慈善捐助尚有1美元，到2000年，人均慈善捐助却下降到不足1元人民币。而美国，70%以上家庭都对慈善事业有某种程度的捐赠，平均每年每个家庭捐赠900美元，占家庭总收入的2.2%。

需要说明的是，中国统计的是民政部门批准的合法慈善机构所得到的捐款，并不是30多万公益机构获得捐款的总额。应该说，中国民间慈善行为还是比较普遍的，但整体上处于粗放、无序的阶段。

3000美金是个坎

一般来说，当一个国家GDP超过3000美金时，会呈现出慈善事业加速发展的状况。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国外公益组织希望进入国内。以北京为例，目前关注青少年性教育的国外基金会的办事处就多达70多个。这些办事处没有获取合法身份，目前不可以开展业务。

为什么国外慈善机构如此关注中国？因为这些组织有成熟的盈利手段，它们背后都有国外企业或财团支持，这些背后的支持者急需在中国市场中获取影响力。对于NGO组织的盈利，国内的同行了解甚少，相比之下，还处于初期运营的阶段。

立法可以推动民间慈善的发展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间慈善组织的负责人说，目前民间慈善发展比较困难。比如一些垄断企业，它们较少在慈善中投入，因为属于国有资产，投入时比较慎重。而大部分企业在慈善事业中投入时，又会附带提出宣传的要求，而民间慈善组织一般不具备这方面能力。

他说：“国家有规定，募捐的8%可以用做慈善组织等方面经费，但在现实中，少数机构超额在使用捐款，甚至超过了10%。”

这位负责人说，少数企业提供产品实物，让慈善机构按市场价格开具发票，其实成本没那么多，企业就拿这个发票来抵税，有时甚至超过产品的成本。

他认为，存在这些情况对民间慈善发展产生了非常消极的影响，通过立法，将会改变这些令人不满的问题。





网友评八分斋

麦田：任何一个“道德制高点”的地方，八分斋先生都将继续风雨兼程……

南丁格尔：这件事情双方都有过错，炒来炒去，两败俱伤。不要片面的去抓某个问题不放，不妨都冷静下来，考虑一下问题自己前前后后做了什么，真的无愧瑜自己所谓的的爱心么？

白兰地：试图从精神上、道德压力上分解小娟! 谁是谁非谁知道呢？名呀，利呀!

qweasdqq12：在陈易母亲去世之后，他竟然说”我只有惋惜，没有同情。”这难道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吗？……我不得不怀疑八分根本是有意在炒作自己！

匿名：我认为八分斋内心阴暗！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并且打着法律和规范的名义欺负孤儿寡母，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毫无任何授权，而善良脆弱的陈易母女也根本没意识到8分违法！

你就救世主：你的动机是什么？你给别人带来的伤害那么大，为什么你却一点也不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