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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泉书屋:书楼壮美,冠盖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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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 15:3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天泉书屋:书楼壮美,冠盖今朝  

韦力 芷蘭齋
   
    大约在两年前,李致忠先生告诉我,绍兴近期刚盖起了一座私人藏书楼,那座楼建在了湖边,景色很是漂亮。李先生问我,是否曾经去看过?我告诉他,自己不了解还有这么一座书楼。三年前,我曾经到绍兴地区寻访古代的藏书楼,那个寻访计划自认为做的很完美。为了寻访,我的案头工作,也就是查找信息方面下了不少功夫,然而却不曾知道还有当今的这一座,如果能够了解到,当然不想把它遗漏下,这不单纯是为了事半功倍,更重要的原因,是让自己能够减少一些旅途劳顿,比如那趟绍兴之行,就让我的旅途倍感艰辛,因为遇到了江南恶劣的冻雨,柏油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出车祸变成了家常便饭,火车票瞬间卖光。可是我已经约好了下一程,不愿意困守在绍兴城内,于是冒险乘上了一辆长途大巴。那辆大巴司机果真勇猛无畏,竟然不顾沿途的警示牌,穿小路插进了高速公路里面,当即,一车人的欢呼声还没有落音的时候,就被堵在了高速公路上。这一堵就是几个小时,没想到仅60多公里的路途,竟然走到了后半夜,那份罪受的,简直无法形容。
   这次筹划出行路线的时候,对于如何能够前往慈溪,可谓大费周章。慈溪这座城市,虽然是个地级市,但交通却不便利,我的出行总不愿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俗话说,效率就是生命,因此在筹划路途的时候,还是想办法能够串联出几位寻访对象。从地图上看,慈溪的南边就是绍兴,我感觉到两地的距离应该不远。如此想来,以这两个城市为基点,但三点才能成一线,于是又想到了永康,因此决定把这三个地方作为一条线路来安排我的出行。

   慈溪相熟的朋友,仅有励双杰和童银舫两位。以我对他二人的了解,似乎励兄在外交场合上更加稔熟,于是给他打电话,问他跟绍兴书庐的主要是否相熟,励兄竟然说他不认识。这倒让我觉得意外,但他同时告诉我,童银舫好像去过那个藏书楼,他让我向童先生了解一下情况。果真,童先生说他前几年去过那里一次,他把书楼主人之一方俞明的电话给了我。我给方先生去电讲明此事,他说早已知道我的贱名,欢迎我随时前去参观。
   在慈溪的这两天,确实是很愉快,不止是听励、童二位先生给我讲那么多前所未闻的故事,同时还解开了我十几年的一个心结,这令我有着纠结之后的心情大畅。当天晚上,二人带我到当地的海鲜城,那里的营业面积之大,吃客之多,让人一丝都感觉不到报纸上不断说实体经济下滑的耸听之闻。晚上住在了山清水秀的一个宾馆之内,那里有着鸟鸣山更幽的寂静,让我睡了一个少有的踏实觉。一大早,两位先生前来接我,一同去绍兴藏书楼参观。三两同好相伴,共同出行访书,那种惬意的心情,绝非道外人所能体会者。
   童兄说,前往待访的藏书楼,不是方俞明先生一人所建,另外还有一位楼主,名叫汪柏江,那个书楼是他两人共同所建者。我问童兄两位楼主之间的关系,童兄明确的说这两个人就是书友,既不是亲戚也不是同事。这样的关系竟然能够共同的建书楼,在此我从未闻听过。以我庸俗的理解,书楼的钱怎么出?楼里的藏品究竟归谁所有?这都是个问题。关于这一点,到时我要细细的了解一番。童兄又说,那个书楼并没有建在绍兴市内,而是建在绍兴城不远的一个镇上。我觉得这倒没什么关系,楼建在哪里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么一座书楼存在,里面还珍藏着一些难得一见的善本书。

   我在车上喋喋不体地诟病着慈溪的道路,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出城,都没有高速公路相连,必须要驶出慈溪城之后,才能驶上其他的一段高速公路。好在路途不远,我们的车从绍兴地区的平水口下道。看到“平水”二字,让我马上想到了金刻本,可惜这个平水不是山西的那一个。从高速口出来,我听到童先生说了一句“萍水相逢”。我赞叹他的联想之妙,童先生随手一指窗外:“不是我说的。”我顺他的手向窗外望去,果真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这几个字。想到马上要跟未曾谋面的书楼主人相见,确实用这句话来形容还真贴切。不过,只有补上“尽是他乡之客”,似乎更为完美。
   方俞明先生的车已经等在了高速路口,见我们的车过来,方先生下车走到近前跟我握手问好。我看到了一位精明而不失热诚的中年人,他打过招呼之后,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说让我们的车跟着他的车前行即可。我注意到了前行的道路是前往嵊州方向的阳何线,从后面望去,方先生的座驾车牌号尾号为“3D”,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选择者。不过看到3D这个字样,我把它理解为吉兆,这很可能是预示着我们今天能够看到书楼与藏书人三位一体的立体书楼。然而车前行了两、三公里,突然看到这个3D在路边停了下来,因为停在了主路上,我等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问题。方先生下车回来打招呼说让我在这里等候,他要去买两个西瓜。于是看着他的车拐入了乡村土路。十余分钟之后,车又开了回来,于是继续跟着这辆车前行。大约10公里左右,驶入了半山区。江南的山果真秀美,展眼望去,一片葱绿。车行约两、三公里,就在一窄路旁看到了一高大的黑漆大门,一眼望去就有着高门大户的威严。车停在那里鸣笛两声,那两扇大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驱车驶入大门,里面顿时豁然开朗,眼前所见是一片碧波荡漾的万亩大湖,湖面之大,至少让我感觉到能够超过几十个西湖,因为这片湖水处在山间,湖的四围也看不到什么建筑,这更使得这片湖面有着沁人心肺的宁静。逃出尘网的我等三人,看到如此美景,全都惊呼了起来。方俞明先生早已习惯了来客对这里美景的赞叹,他只是微笑着,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态,带着我们沿路上行。去停车场二、三十米的地方,是一片整修后的平台。在平台的后方,建有一座白色的中西合璧的楼房。方先生说,这就是他们的藏书楼。从楼的外立面看,整洁利落而没有过多的装饰物,看上去有如西湖边某位首长隐秘的居所。在楼的前方还有一个水池,水池前的围墙建成了迷你长城状,不知道这有什么寓意。
   沿着台阶来到了楼前,正前方的大门却又变成了中式的木门,门楣上空白着,还没有题写楼名。楼的侧方还建起了一个游泳池,站在这个游泳池的平台上下望,眼前的湖面尽收眼底。而书楼的后方,则是郁郁葱葱的大山,这座书楼就建在了这山水之间。这些年来,我在全国寻访过古代与今代几百座藏书楼,以风景论,我觉得没有能超过眼前的这一座者。我问方先生书楼的整体面积,他说总计是四千多平米。以我的观察,整个楼群的建筑面积远比这个数字要大许多,即使按他所说的这句保守话来看,这也是当今私人所建藏书楼中面积最大的一座。
   从大门进入,穿入了后方的院落,眼前看到的是一面素色的影壁墙,影壁墙后方是一个台地,在这台地之上,四面的建筑将这个院落合围起来。这多少有点像嘉业堂的建筑格局,只是嘉业堂建在平地之上,而眼前的这座楼却更为立体。站在院中拍照的过程中,书楼的另一位主人汪柏江先生也赶来了。汪先生看上去,身上有股地方领导干部的利落劲儿,说话言简意赅,很能选择出准确的词句来表达自己言语之中所包含的隐喻。
   在这个回形院落的正前方,这应当算是主楼。从楼的外立面看,主楼总计四层,也同样是现代化的建筑风格,只是加了一个中式的顶盖。
   推开大门入内,一楼布置成为了颇具现代意味的展厅。正前方摆放着一个屏风,屏风的图案均等的分为了四个版块。这四个版块猛然一看,我没有看出之间的关系。从右侧数起,第一幅图应当是选自任熊所画的版画书中,图案是祁彪佳之妻商景兰读书的形象。第二个版块则全部是放大后的藏书章,有祁氏澹生堂、钮氏世学楼,还有周作人的凤凰砖斋。第三个版块则是石刻拓本的王阳明座像。而第四个版块则是著名的宋版书《礼记正义》的书影。看着相互之间没有关联的四个版块,再加上布置这些版块所做的精致展板,我觉得这四者之间必有联系。偶然想到这件屏风上所展现的四方面内容,全是跟绍兴先贤有关者。听到了我的这句断语,汪先生笑了起来,到此时我才意识到,他以此来标榜自己是祖述乡贤,同时也借此考一考来参观者是否能够看明白之间的内在关系。
   这个展厅规划有很是专业的参观路线,从序言到每个展板制作的精细程度,以及展板上图像的清晰程度来看,这里肯定是请了专业的策展人员来制作者。方先生告诉我,确实如我所猜测,这位朋友是专业的布展人员,他为了制作这些展板,下了很大的功夫。我夸赞这些展板上的书影清晰度极高,竟然放大到这么高的倍数都完全没有发虚的感觉。方先生说,这位朋友是用的哈苏相机。为了搞展览,竟然用到几十万级到百万级的相机,这可真够下本钱的。即使最普通的哈苏相机,也在三、四十万元人民币,那要是中、高级的,就要在这个价钱上翻上几倍了。方先生说,这个哈苏是借来的。也许真是如此,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安慰我手里拿的这几万块钱的破相机。

   这里布展的方式是以展板和实物相结合。在展板之前,摆放的均为展柜,展柜里面则是相对应的线装书,如果这部线装书是孤本,或者是这里未备者,则以书影的形式做以展示,以此来保证展览语言的完整性。其中一个展板上,竟然排列出了当地藏书家的名录。尤其让我喜欢者,是由多个展板来展现绍兴地区藏书家的介绍,这些展板上,有着藏书家所藏之书的书影以及藏书印和藏家的生平介绍,还有一些附有藏书家本人的画像。有些藏书家的藏书楼我之前并未留意过,在这里竟然看到了完整的资料。由此可见,对于资料的收集,方、汪二人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在展厅的中间位置,还简易的布置出了一个古人书房的模样。而书房的另一侧白墙上,则录有王阳明的一句名言:此心光明,亦复何言。这是我在展厅内看到的最大的标语。我突然想到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王阳明的拓本画像,看来这两位楼主对王阳明这位前贤很是崇拜,然而我却从未听说过王阳明也藏过书,于是向汪先生请教。他笑了一下说,自己最为崇拜王阳明这位大儒。听他这么一说,我问他为何不搞个王阳明专题展呢,那不是更说明您对王阳明的崇敬之情吗?汪先生一笑:“这座书楼的堂号就叫天泉书屋。”
   原来如此!汪先生把堂号起为天泉书屋,这更加说明了他对王阳明确实是极其崇拜,因为这个堂号的来由则是历史上有名的一段公案。王阳明晚年说出了那著名的“四句教”,就是“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看似简单的四句话,却高度地概括了王阳明的思想精髓所在。但由于这四句话王阳明并没有做深入的解释,致使他的弟子们由于对这几句话理解的不同,而产生了争议。这种争议越搞越大,致使他的弟子中分为了王畿和钱德洪两派。可能是王阳明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于是他就把这两大弟子招唤在了一起,向这两人仔细解释了这四句话的真实含意,其实这也等于王阳明给自己的弟子做了思想上的调和。这件公案对王阳明的心学体系影响很深,虽然做了这场调和,其实后世王派弟子仍然有着不同的解读。而这段公案则被称为“天泉证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汪、方二先生所用堂号的出处就来自于这段著名的公案。然而天泉证道之后,王派弟子还是发生了分裂,那么而今的楼主人究竟是心淑哪一派呢?我却从室内的展板中没能找到答案。
   从展览室出来进入右侧的一个房间。此房的门口挂着一个形制奇特的小牌,上写“木活字库”四个小字。这个房间大约有40平米大小,里面摆着几排像木栅栏一样的书柜。
   拉开这些栅栏,里面是一盒盒的木活字字钉,大大小小看上去,以十数个规格。从字体上看,这些木活字也有多个品种。方先生说,他们收藏的这种木活字有几十万之多。这等数量巨大的木活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还有几个架子上摆放的是像雕版木片一样的旧物,拿下来翻看,原来都是盛放木活字所用的托盘。方先生介绍说,他们除了收藏木活字,同时也收藏木活字相关的刷印工具,以此想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古代印刷资料库。
   我在另一张桌子上,还看到了一些像封泥状的物体,细看上面的图案,都是一些凹形的佛像。这种物体我在二十年前在天津的某位收藏家的宅中看到过,那位朋友专门收藏传佛教的“擦擦”。但是我在那位朋友家看到的擦擦都是凸形佛像,而在这里看到的却全是凹形,这真是个有意思的物体。可惜那天只忙着拍照书楼和赞叹书楼的壮美,竟然忘记了问明为什么这里藏有这样的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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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 15:37: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位先生又把我等三人带入了另一间藏室,这里面的藏品也很独特:此处摆放的是一架架的古砖。细看这些古砖,每一块上面都带有铭文和图案,看来是精心挑选之后而留下者。
      我问方先生,为什么要收藏古砖。他说也没有特殊的原因,因为古砖上的文字古人也制作成拓片,这就等于是砖头上的历史。方先生告诉我,古砖在当地也有大量的出土,但藏砖者有自己独特的玩法,比如说会收藏一些特殊年号的砖,例如跟《兰亭序》有关的永和九年,这一年的砖就特别抢手。而在收藏上,则会把某一年的年号凑齐,比如把永和元年到永和十二年的砖凑成完整的一套,其实这种收藏也很有难度。近几年,很多古砖被制成砖砚拿到了拍卖会上,成交价格大约在2000到4000元之间,也有一些在1000元左右。方先生说,这都是当今的价格,他刚开始买古砖的时候很便宜,最初的时候一块砖仅50块钱,这些年价格一路上涨,他现在的收购价钱也在几百元一块了,不过他会挑选年号的特殊性以及砖体的完整性。看来在古砖收藏上面,方、汪二人也同样是先行者。
    在这间古砖室里,我还看到了特殊形制的花砖,这些砖制作的确实是精美,真不知道为什么到今天,反而难以制作出这等精美并且有这等质量的砖块了。
   在古砖室的旁边,还有一间古籍修补室。我细看这块牌子,终于看清楚,书楼所有悬挂的铭牌都是变形的古琴,这间修补室里摆放着一些工具,而地上则放着一些古砖,看来正在这里制作古砖拓片。
    参观到了这里,两位主人认为转累了,于是把我们带到了接待室兼办公室去暂做休息。进入这间办公室,我还是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打开通向楼顶的门,看到的个百十平米人工制作的空中花园,我对这人造景色没有太大兴趣,只是贪婪地盯着远方的湖山美景。
   方先生告诉我,祁彪佳当年藏书的云门寺,就在山的那一边。闻其所言,又让我感叹起来,因为上一次寻访的时候,我就来到了云门寺,没想到在他的旁边竟然建起了这么一所漂亮的书楼。于是我向方先生感慨,自己虽然找到了祁彪佳的墓,但他在绍兴内的藏书楼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痕迹。方先生马上更正我说,其实藏书楼今天还是有痕迹在。
   说话间,他从办公桌抽屉内拿出了一块石头。他告诉我说,这块石头就是祁氏藏书楼院中假山上的太湖石,他几经寻找,终于找到了祁氏藏书楼的旧址,他从土里面刨出了残破的太湖石,然后想办法从上面敲下了一小块。闻听方先生的介绍,让我大感惊喜,没想到澹生堂这个著名的藏书楼,竟然还有遗物在。我马上说,自己很想前往一看。但在此时,永康的胡关妙先生已经开车来到了书楼,准备饭后接我前往永康。他说再到绍兴市内转悠,恐怕到永康的时间就太晚了。于是我跟方俞明先生约定,过一段我还会再来,请他专门带我到绍兴内寻访我未曾找到的藏书楼。方先生高兴地说,这当然是彼此欢喜之事。
    坐在汪先生的办公室里,众人吃着西瓜和荔枝,同时听着他二人讲述着自己的藏书史。方先生说,他从1990年开始喜欢上了收藏线装书,那个时候,绍兴城内卖线装书的书店仅有墨润堂书院。他说,这个墨润堂本是一家老店,最初是由徐友兰所办,徐友兰的堂号就是铸学斋。这个堂号本是由蔡元培所写。到了九十年代,铸学斋的一位后人又重新开起了墨润堂,并且找人重新刊刻了墨润堂的牌匾,找人重新挂了起来,于是方先生就经常到这家店去买线装书。过了许多年,方先生才了解到墨润堂所卖的线装书,都是从杭州古籍书店买来者。他打听到了源头,当然要以那里去购买。于是他来到了杭州古籍书店,由此认识了店里的严宝善老先生。方俞明说,以他这么多年的观察,他认为全国的古籍书店定价最便宜者,就是严宝善。于是他就开始从严宝善手中大量买书,后来了解到了国内其他古籍书店,再后来又参加了古籍拍卖会,才使自己的得书渠道多了起来。但是后来渐渐感觉到,古书其实是收不完的,于是他转而开始专门收藏跟绍兴有关的历史文献。
   趁着说话的功夫,我问方俞明,为什么在前来此地的路上一定要拐出去那么远去买西瓜。方先生笑着说,没有别的,就是因为信任,因为当地的许多农产品都会使用各种各样的农药,而他认识的这位种西瓜者,却一直坚持用传统的农家肥,所以他觉得吃着放心,因此不论走多远,他都会跑到这家去买西瓜。方先生同时告诉我,只要来书楼参观的朋友,中午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所有的食材,除了自己的种植,另外一些就是他能从其他地方买到没有农药残留的食材。由此可见,方、汪二人对养生确实是关注。想到这一层,我马上联想到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山明水秀之地建书楼了,这可是真正的天然大氧吧。
   说到了建书楼,汪柏江先生告诉我,他原本做县委书记,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毅然决然地在2006年辞职下海了。他明确地说,自己无论是藏书还是建书楼,都没有考虑名利问题,原本他就喜欢乡贤著作,在浙江师大中文系毕业后,曾经做过老师,后来转而去研究古籍文学,为此,书越买越多,并且在这个时候认识了方俞明,于是两人开始共同去参加拍卖会。汪先生说,他的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就是在天津的今古斋。那场拍卖会他没有买到几件拍品,就把身上的钱花光了,由此他觉得,要藏书,必须要赚钱。辞职之后,他觉得在当地赚钱,别人会有说法,他为了避嫌,于是就跑到了广西柳州市去搞房地产。那个时候搞房地产,基本上等于就地捡钱,很快就让他有了钱,这对买书也就变得从容了很多。但书越买越多,他觉得应当有一个好的存放之所,于是就在绍兴地区选址。跑了半年的时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然而在某次选址的路上,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块,他们觉得这里太美了,于是想办法跟政府商谈,最终以土地出让的形式,拿下了这块地。之后又请人设计,终于建起了这座书楼。
   汪先生讲述这些经过,虽然语调轻松,但我知道这个过程必须有许多难以讲述的曲折。我自己也想建独立的书楼,为此事也动了不少脑筋,但至今也没能弄成。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听了马未都先生的劝告:一定要拿下自己的土地,否则永远受制于人。可惜,北京土地转让太难了。听到了我的感慨,励双杰笑着起哄说:“那你通过汪先生的关系,也在这里建书楼吧。”这句话说起来容易,我当然明白建一座书楼以及后期的管理,有太多的现实并不那么容易解决。
   聊到近况,汪先生说,现在国内的房地产经营环境已大不如前。前几年,他跑到了非洲和东欧几国做起了生意,感觉到那边赚钱比现在国内要容易一些。近两年,他又准备转战大洋洲的岛国斐济,在那里他跟朋友共同买下了1800亩地,准备开工大兴土木。而我们见面后的转天,他双将前往斐济去操作此事。如此看来,身在绍兴,心怀全球,并不因地方小而局域住自己的眼光,这真是个放眼量的人。汪先生也说,眼前的这个巨大湖泊因为绍兴市的缺水,已经将此列为了饮用水源地,所有在此湖边上建造的没有手续的房屋,基本上都被拆掉了。而他当年为了手续的合法,做了许多的工作,现在则没有拆迁之虞,这反而更加突显出了书楼的价值所在。
    聊天之后,才等到了我要看书的正题。在三楼的整个层面,则全是书库。进入书库里面,看到里面摆着一排排的红木书架。励双杰很是细心,他竟然计算了一下,这里面的书架有96组。汪先生介绍说,这些书架是他找朋友制作者,当年因为很便宜,所以做的数量要比摆放出来的大的多,现在多余的书架则存放到了其他的房间内。沿着书架一排排的看过去,因为房屋的进身大,使得里面的灯光不够明亮,于是我请方先生挑选一些有意思的藏品放到办公室里去拍照。
   方先生从库中挑选了几十件藏品拿到了办公室里面,其中有一半是碑帖,而这碑帖里面有一册《晋杨绍买冢地莂》拓片。这册拓片的封面题签是出自罗振玉之后,我看着这册拓片封面很是熟悉,猛然想起七、八年前,上海嘉泰拍卖公司征集到了一批罗继祖的旧藏,这册拓本乃是那一批中的其中一片。方先生夸我记忆力很好,他说那场拍卖会上罗继祖的这个版块,他们都想得到,可惜的是因为价格原因,当时只买到其中的几件,而这个《地莂》是其中之一。汪先生说,罗继祖的那批旧藏中,他喜欢的是是罗继祖的几册稿本,因为他知道罗是研究西北地理的专家,而那册稿本正是这方面的著作,但没想到,现场的价格超过了他的心里价格,于是就放弃了,但现在有钱了,却一直等着那册稿本重新出现在拍场中,他准备再加价多少倍将它买回来。我笑着跟汪先生说,那册稿本现在就躺在自己的书库里。
   在书库里看书的时候,励双杰特别关注里面所藏的族谱。方先生告诉他,书楼里总计有族谱一百多部。励兄拿下来翻看了一些,然后感慨地跟我说:“我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年为什么买不到绍兴地区的族谱,原来都聚集到了这里。”励兄又告诉我,因为他是南方地区主要的买谱人,很多人收到了族谱都会找他来看,如果他认为对方要价贵,就会抻一抻,过一段对方肯定降价之后还是卖给他,但现在就不行了,有些族谱他一说价高,从此就不见了,他当时一直纳闷这些族谱去了哪里,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在这里还看到了几部曾经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书,最终因为价高而未能拿到,今天也终于明白了,竟然藏到了这里。看来,藏书的圈子确实不大。如果这些重要买家坐在一起,商量好后,不再彼此竞争,估计中国的书价能够塌下来一半。但问题是,这种假设很难成立:谁肯将心爱之物拱手让他人购买呢?
    在看书的过程中,我又想起来,在楼下的展板上看到了活字泥板的制作人吕抚的介绍。汪先生介绍说,吕抚是新昌人,他的那部《廿一史通俗衍义》就是在新昌制作者。他说自己特别想恢复一些历史上的记忆。他告诉大家,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位日本人找来问,有没有可以搞古诗吟唱的传人。关于古诗吟唱这件事,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但外国人找来了,国内的相关部门就大为重视,于是就撒开大网在国内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位老妇人。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他说,这就如吕抚的活字泥版,到今天也成了绝唱,他也很想把吕抚发明的这种特殊的制版方式恢复起来。
   方俞明说,给他们制作展板的这位朋友跟张秀民先生很熟。他的这句话引起了我的兴趣,看来这位摄影者也是位同道人。方先生说,这倒并不如此,因为那位朋友只想留下一些传统的影像,所以那位朋友每年都会到嵊县去给张秀民拍照,为此留下了大量的照片。有些照片是张秀民的一些工作场景,因为有一度张先生在研究活字本,于是他就到处去采访一些老的谱匠。在浙江省内剩下的谱匠人数最多,如此说来,张秀民先生能够写出《中国活字本印刷史》,竟然有这么大的实证调查所支撑。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又吃到了方先生所说的绿色食品,是一种味道很好的玉米。那一盆玉米端上桌来,瞬间一抢而空。吃饭之余,我又了解着汪柏江与方俞明之间为什么能够搞出这样的合作情事,因为在书楼参观的时候,我曾问过方先生这个问题。他说这里的藏书虽然混放在了一起,但每个人的书仍然归个人所有。我把它理解为一种先进的AA制合作方式。我向方先生证实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他笑了笑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者,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好书聚在一起,还能找到一个好的处所,能让它们得以安放。能做到这一点,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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