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午，行四个村，走路一万二，得砖十一块。”这是董国光在朋友圈的“捡砖日记”。寥寥几笔，再附一组“九宫格”，盖不住的快乐和满足。很多人知道，董国光是做民间慈善的，但最近半年来，有人发现一种名为“压栋砖”的老砖，在他朋友圈的出镜率越来越高。
压栋砖，就是过去老房子屋脊上的砖。它的构造，一般是一面平整，底下为圆弧凹槽，侧面有花纹字符，较为厚重。使用时凹槽下嵌，沿着屋脊一字排开。因为屋脊下面是栋梁，故称压栋砖。走乡穿村偶有所得，辨析花纹探寻寓意，记文晒砖寻找同好……如今，压栋砖已成为董国光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压栋砖不压栋，“委身”小矮墙
董国光告诉记者，关注压栋砖，完全出于偶然。去年冬天，他去百官街道金家岙，路经一处小竹园，竹园外围着一截乱砖墙。无意间，他瞥见一块刻字的青砖。砖上青苔斑斑，字迹隐约可见，这让他来了兴致。
八块砖带回家，洗净晾干，一打听，一比对，董国光不仅确认了压栋砖的身份，更发现了一片新天地。原来，砖上除了“人民公社好”、五角星这样明显的当代字符，他还看到了更多丰富的纹饰图案，既有佛教中的万字纹、寿字纹，也有朴拙规整的汉字书法，或深或浅的藤蔓，或繁或简的祥云等纹饰。考究点的，砖两边还有卯榫结构，相接起来更紧密。这让他一发不可收，走乡穿村，走到哪，看到哪。用他的话说，一双眼不是朝房顶上看，就是往颓垣断壁处寻。
董国光说，随着老房子数量的减少，完整安守在屋顶的压栋砖也越来越少，偶然遇到，第一件事就是拍照，就怕以后再也看不到。“几块同样花纹的砖连在一起，整条龙的张牙舞爪，缠枝花的缠绵悱恻，回字形的连绵起伏，瑞云的吉祥自来，意趣不同，蔚为壮观。”在朋友圈，董国光对压栋砖总是不吝深情。
他手头所得的砖，则多来自于墙角菜圃的乱砖墙，废弃荒寂的空土窑，有的曾被拿来做河埠头的垫脚石，有的用来压薄膜油纸。他告诉记者，每看到这些散落各处的压栋砖，总有一种“知交遍零落”的孤独之感。如再不捡拾，往后也很容易被当做“脏乱差”清理掉。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曾被随意丢置的压栋砖，被董国光当作宝贝，拿来当盆托、茶托、花器，与兰花、菖蒲、青苔、茶盏进行组合搭配，不仅毫无违和感，看起来还十分清雅。
有故事的砖，有故事的“砖家”
董国光说，去的地方越多，得的砖越多，就会越发现压栋砖的丰富有趣，博大精深，也越想去拥有。如今，他所收的压栋砖已有800多块，而其中有不少的纹饰字符目前还是一个个谜。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与同好之人一起破解这一个个谜，也日渐成为董国光的一件赏心乐事。
“今天刚明白什么是八宝纹，什么又是不间断万字符。”采访次日，董国光兴奋地报告他的最新破解结果。原来，采访当天，记者曾看到两块构图风格相似的压栋砖，一块上边是葫芦，另一块是扇子。对此，董国光坦言自己也吃不准个中缘由。次日，他就请教了身边的书画家朋友，才知这葫芦原是八仙中铁拐李的宝物，扇子是钟离权的宝物，所以当初应该有八块砖并列排布，构成完整的八仙宝物。想必有八仙护佑，安全感满满。至于不间断万字纹和回字纹，不仔细辨识，也很容易混淆，寓意的理解上也会闹出张冠李戴的笑话来。
董国光告诉记者，捡砖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有时可能日行万步也未必能遇见一块，有时又觉得冥冥之中它们就在那里等你，然后来个不期而遇，满载而归。也就是因为这样“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特殊经历，让每块砖变得弥足珍贵。有一回，沥海老街上的两块压栋砖就让他兴奋得心直跳。从外观上看，它们比一般压栋砖更厚重敦实，纹饰图案的线条也更显立体朴拙。回去后四处请教查资料，最后才知图案内容是雷公电母和太阳鸟，含有祈祷风调雨顺之意。
砖捡的多了，董国光也慢慢琢磨出些“行道”来。比如，相比上虞，新昌之地所用的压栋砖，块头上会显短小，他推测是新昌属于山区，受台风的影响要小些，所以在防风之需上不那么迫切。比如尽管每个地区、每个村庄所用压栋砖的规制、花纹都有所不同，但互相间又总有部分重合，他猜测，这个重合度差不多与一个土窑的供货半径有关，进而可以看出一地的审美喜好、风土人情，乃至砖窑的布局和数量。
“等我收到一千块的时候，我要专门写一篇论文。”董国光说，相比不菲的古砖收藏，压栋砖是一种无门槛的平民收藏，只要内心喜欢愿花时间精力爱琢磨，就会有所得有所获更有所乐。
发表于 2019-4-25 11: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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