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作家虹影

再生者为何

对话作家虹影当她的世界拥有辣椒
可以面对争议与反叛

本报首席记者 王湛

　　

       虹影说,她喜欢辣椒的色泽，无论黄红紫绿，都亮闪闪的，像女人配饰，拿在手上嚼在嘴里，添了许多妩媚。

　　她也喜欢辣椒的猛烈和牵肠挂肚，一边为之流汗流泪，一边直逼往事的深渊，追寻未来的北斗。于是，有了《当世界变成辣椒》。这是虹影首次以美食为线索记录人生情感经历。

　　“食物让朋友更亲密，让家庭更温馨。能做酒肉朋友，也是一种福气。”在游走的美食当中，虹影结交朋友，俏皮、欣喜、自由。

　　虹影的微博名字叫“火狐虹影”，有142万多的粉丝。当年她是饥饿的女儿，如今是个时常在网上说美食的妈咪。

新书VS辣椒

　　记者（以下简称“记”）：为什么会写美食的书？

　　虹影（以下简称“虹”）：我一直在《时尚健康》上写美食的专栏，很久了。的确，我真的很爱美食。

　　记：《当世界变成辣椒》这个书名，有什么故事？

　　虹：在我18岁前，长江山城南岸野苗溪六号院子，那间小小的房里，辣椒如同三八线，把我们一家人划成两派，一派是母亲、大姐、四姐，每顿非辣椒不可，母亲在外做造船厂抬工，周末回船上班必带辣椒；另一派是父亲、五哥、二姐，父亲是江浙人，不喜辣，偏爱甜味。我和三哥属于中间派，可左可右。

　　我家里做菜时，是先做不辣的，分为两碗，其中一碗放辣椒。因为父母对辣椒的喜爱不一，让我那时感觉，这个家存在某种缺憾。

　　吃，可以把陌生人变成朋友，也可把朋友间距离拉远，变成陌生人。能否吃在一块可见极其重要。

　　记：那你后来怎么爱上了辣椒？

　　虹：过了18岁，我从中间地段越过辣椒三八线，跑到母亲那一派。天天吃辣椒，一天不吃，就会想得心里发慌。

　　我更是喜欢与吃辣椒的做朋友，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与南来北往的诗人、作家、艺术家切磋技艺，可是一见钟情的人，大都不吃辣椒，看来能吃到一块，不是男女能在一起的决定因素。因此，我渐渐明白父母间的那缺憾所在了。

　　记：如果，当世界变成辣椒，是什么样子？

　　虹：很情色，很激情，很光亮。不是互相之间争来斗去，而是一片火光。

　　没吃过辣椒的人拒吃，可不小心吃了后，就狂爱不止。爱是什么？世界是什么？没有辣椒的世界缺少真实，拥有辣椒的世界，才可面对那最可怕的时刻来临，值得为所爱付出自己的一切。

　　记：你最喜欢辣椒的什么形态？

　　虹：喜欢辣椒的尖圆长短，弯着挺着，像恋爱的情侣，呈现最美的状态。

　　没吃过辣椒的人拒吃，可不小心吃了后，就狂爱不止。爱是什么？世界是什么？没有辣椒的世界缺少真实，拥有辣椒的世界，才可面对那最可怕的时刻来临，值得为所爱付出自己的一切。

母亲VS女儿

　　记：在你的成名作《饥饿的女儿》里，你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原型，算自曝隐私吸引读者吗？

　　虹：写《饥饿的女儿》，其实目的非常单纯，只是为了忏悔，对母亲和养父的愧疚，因为母女之间从来就缺乏沟通，我对养父更欠一份恩情。

　　其实，有不少人都在粉饰自己的过去，有几个人会承认自己是私生女呢？我只是勇敢地面对了自己的过去，表达了对自己身份的认同，而这样，也让我的母亲能够抬起头，寻回做人的尊严。

　　记：你为什么有这样的勇气？

　　虹：因为一名私生女的不合法身份。我的不正常出生，就注定了是一个伴随着争议、反叛的作家。

　　记：你写这本书，是因为一直想为母亲做饭？却到最终也来不及，所以想纪念？

　　虹：是。2006年母亲去世，我回重庆给母亲办丧事。最后一日在重庆，毫无胃口。姐姐问我想吃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说：“冬苋菜稀饭。”那是母亲最喜欢的一种稀饭，稠稠的，带点糯。饥饿年代出生的我，最怕吃稀饭，但母亲做的饭，怎么吃都觉得香。

　　记：你对母亲做稀饭的印象是怎样的？

　　虹：母亲做稀饭时头很低，她的头发很短，眼睛不是太好，整个身体凑近锅。她手里握着长木勺，不时搅动米粒。母亲转过脸来，总是有笑容。

　　记：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还写了一本随笔集《小小姑娘》献给你女儿西比尔。你希望小女儿能看到什么？

　　虹：我希望她既看到人性明亮的一面，又看到家族和人性的灰暗，告诉她一个人身体中也有恐惧和黑暗，因为这意味着直视过去，如果我们都不能面对自己以往的一无所知、迷惘、难堪和经受的折磨，那我们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记：女儿也喜爱辣椒吗？

　　虹：比一般孩子更喜爱辣椒，她会问些辣椒的问题，辣椒从哪里而来？

　　我说原产自墨西哥，由欧洲传播，明代才传入中国。

　　女儿说，原来辣椒转了一整个地球呀！难怪爸爸也喜欢，我们都是辣椒人。

　　记：你现在的生活，就是围着女儿打转？

　　虹：早上6点多，起来给她穿衣服。7点，坐上校车。下午4点，接回来，陪着到7点多睡着。

　　她还很喜欢听故事，每晚哄女儿睡觉时，她都会缠着我讲故事，我就从小时候会唱的童谣讲起，“红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她会背了，然后问我，“妈妈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你住在哪里？”我哪能拒绝她那么好奇的眼睛呢？于是我给她讲我的小时候，我的女儿听得津津有味。

　　这就是我创作这本书的动机和由来。也可以说这是一本“母女书”和“枕边书”，算得上是我的《饥饿的女儿》的补充。

　　记：女儿的出世，对你的创作有什么重要影响？

　　虹：未做母亲前，像一片鹅毛，飘来荡去。做母亲后，站在大地上，神定气足。写作时，也变得多方位了。从开始怀上孩子开始，我在学习做一个好母亲。

　　我认为她和我是非常平等的，我不觉得她是一个小孩子。我告诉她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好坏之分，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有时也能做出好人做不到的好事，人性和世界都是具有多面性的。

　　记：接下来，有什么创作计划吗？

　　虹：在写一部长篇，希望明年能够出来，是讲未来的事情的。为小孩子而写，当然，也适合大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