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那个“雅舍”的主人

再生者为何

冰心说男人中他最像一朵花

梁实秋，那个“雅舍”的主人

　　钱江晚报 本报记者 屠晨昕

再生者为何

儒家士大夫与绅士风度的交融

本报记者 屠晨昕

　　
       昨天，是梁实秋去世15周年。

　　而从今年3月30日起，梁实秋在台北的故居正式开放，每个月最后一个周五下午，人们鱼贯走入那里，触摸这位当代文学巨人温婉的脉搏。

　　祖籍杭州、生于北京的梁实秋，一生给中国文坛留下了2000多万字的著作。他的散文集，创造了中国现代散文著作出版的最高纪录；他是莎士比亚全集汉译本第一人；他主编的《远东英汉大词典》，更是华人学者研读西方文化的必备参考词典。

　　当年，梁实秋的重庆书斋“雅舍”，常常吸引了文人们谈诗论文，求道饮酒。

　　一次冰心给梁实秋题词，写道：“一个人应该像一朵花，不论男人或女人。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实秋最像一朵花……”描画出的，是一个略带阴柔、重情重义的雅士形象。

A》》儒家士大夫与绅士风度的交融

　　翻开梁实秋的代表作散文集《雅舍小品》，沉浸其中，便会看到一位温和、敦厚的老人，须臾不离他的烟斗，出语典雅，却也不乏机锋，所有生活琐屑，都能被他掸掸入怀，写出不同的人间滋味。

　　“由于家庭出身与后天的所受的教育，中国传统儒家士大夫的气质和英国的绅士风度在梁实秋身上互相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贵族气质。”

　　曾编纂了《回忆梁实秋》一书的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子善评价道：“在很多人眼里，梁实秋是个‘洋派十足’的人，但在骨子里，他绝对是一个有很深中国文化情怀的人。他从美国回来，立即抛开钢笔，用起了毛笔，直到抗战结束，才不得不又用起钢笔。”

　　很多人见梁实秋英文那么好，便觉得他在家里整天英文。“其实，他在家从来不和家人说英文，只说北京话。”他女儿梁文蔷清楚地记得，从美国回来教书时，父亲口操英语，却总是穿长袍马褂，还有手纳的千层底布鞋，叠裆裤子还要绑上腿带子，经常引得时髦男女窃笑。

　　受本人的文化贵族气质和古典主义文学观的直接影响，梁实秋的散文从容优雅、理性节制，追求人生的艺术化。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流行起一种激进的观念，认为语言越白话越好，把白话文和传统文言文完全对立起来。梁实秋却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道路提出不同意见，坚持从文言文中汲取养料。”陈子善说，他把古文的精髓提炼出来，与白话文相融，在形式与内涵上开辟了散文的新天地。

B》》独立译成莎翁全集的奇迹

　　在世人公认的梁实秋平生三大成就中，与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以及编纂英汉词典相比，翻译《莎士比亚全集》，无疑是耗时最长、用精力最大的一项工程。

　　1930年，时任中华教育基金董事会翻译委员会的胡适，制定了翻译莎翁全集的计划。

　　从此，梁实秋文学实践中极为壮丽辉煌的诗篇开始了，他的个人命运，注定和伟大的莎士比亚联系在一起。他以难以置信的毅力年复一年地投入工作。当闻一多、徐志摩等四人临阵退出，他一人揽下了全部任务。

　　“七七事变”后，梁实秋不得不逃离北京，抗战八年间，他几乎中断了翻译。抗战胜利后，梁实秋回北京任教，恢复了荒废多年的莎剧翻译。“有一天，70岁的父亲拄着拐杖走进书房，问我莎剧译成多少，我惭愧地说，这八年交了白卷。父亲勉励我说，‘无论如何要译完它。’”梁实秋回忆，这句话说得他心头发热。“为了这句话，我下了决心，必不负他的期望。”

　　当时，一没有稳定的环境，二没有可查阅的资料，困难可想而知。发妻程季淑给予了梁实秋最直接的鼓励与支持。“母亲经常询问父亲一天译了多少字，当父亲告诉她译了3000多字时，她就一声不响地翘起大拇指。”

　　据梁文蔷的回忆，梁实秋给自己规定，每天要译2000字。“台湾天气很热，那时也没有冷气，父亲这个北方人对气候颇不适应，他又很胖，非常怕热，经常挥汗如雨。”

　　漫长的马拉松赛跑，终于到达了终点。1967年，由梁实秋独立翻译的莎士比亚37种剧本全部出齐。这个奇迹极大地震撼了台湾文化界。8月6日，台湾各大文学团体联合发起，在台北举行了300多人的盛大庆祝会，向梁实秋致敬。

　　台湾的梁实秋，与大陆的朱生豪一起，成为当代中国文坛翻译莎士比亚的“泰山北斗”。

C》》逆向思考的幽默感

　　很多人都知道林语堂是幽默大家。在陈子善看来，梁实秋的幽默丝毫不逊于林语堂。“梁实秋把人们在生活中瞬间的表现、神态、感受，描绘得惟妙惟肖，不是尖酸刻薄，而是淋漓畅快、轻松自然的幽默，留下无限回味。”

　　作家刘墉坦言，读《雅舍小品》时，他常会冷不防地被梁实秋逆向思考的幽默感击中。

　　譬如，他上来就说：“我一向不信孩子是未来世界的主人翁。”你正惊讶，他又补一句：“因为我亲见孩子到处在做现在的主人翁。”两句话，把孩子称王的现象全形容了。

　　谈到教书先生打麻将的时候，他说：“黑板里来，白板里去。”短短八个字，把教师辛辛苦苦在黑板粉笔灰间赚钱，又两三下，从“红中”、“白板”里输掉，表现得既生动又讽刺。

　　“梁实秋写文章幽默，平常讲话也如此。”刘墉说，他跟韩菁清结婚之后，两个人生活习惯完全不同，二人分房睡，梁实秋每天清晨四点起床，五点写作，晚上八点就睡了。韩菁清恰恰相反，不过中午不起，夜里总要到两三点才睡。

　　“如果她的朋友要请您一块儿去吃夜宵，怎么办？”刘墉开玩笑地问他。“那简单！”梁实秋一笑，“他们请我吃夜宵，我就请他们吃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