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岸萧索（蒹葭/文）

再生者为何

            丁 岸 萧 索
                                 
                                              蒹葭/文

       上午，董老师在Q上问了些他母亲有关医保缴费事宜，我回复之后，因他事离开电脑。等我回到电脑前，见董说：中午有空不？跟我做个走访？概没等到我回复，他在那补充：是不是我得寸进尺？
      呵呵，一看有点急，有话，又泉涌又堵。
      这人，是把这“点灯”事当成譬如母亲医保缴费一样，成了确确定定的份内私事了。只有这样，才会有如此这般自认为“得寸进尺”之说。
      倒是我该检查自已了。平湖秋月，生性少了热络这根筋。虽怀有“长情”，但缺少必要的表达，致使“美丽的误会”。
      渔家渡，在我的字典里是这样一个地方——我必是先想到渔家傲，然后，脑子快速转一个弯，在”家”字之后不为人知地稍歇，再把”渡”字替代”傲”字想出来。搞不懂为什么，是因为知道渔家傲比知道渔家渡来得早？还是因为“渔家渡”三字它本身就是一个随手拎来入诗入画的名称？
       只是今天要去的上浦镇渔家渡丁岸27号，我不得按入诗入画之模式来展开。

      车子停在了渔家渡村一座新造楼房前的空地上，下车。那个轮椅上坐着的人迎了上来。董老师说：我就去你家的。认识？还是因为走访多了有了职业判断力？

       我跟着他们进了与新房挨着的一处楼房。“轮椅”带着我们进屋，直接拐进了右前方一处火烧后现场。因为屋外阳光灿烂，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只感觉黑漆漆一片。不一会儿，我渐渐看到被烧坏的木架子，楼板，电视机，空调，变形的吊扇，乌黑的墙面，破碎的窗玻璃。空气中还残留着焦糊味。

       轮椅上的人叫夏苗根，61岁。1987年替叔叔造房子从高处跌下，颈椎第六根之下高位截瘫。两年后离异。夏苗根与儿子就由父母照顾。父亲去世后，照顾他的任务就落到母亲一个头上。

       如今儿子33岁了，在杭州工作，找了个女朋友，一起按揭了一处小房。本打算今年结婚，想想儿子儿媳回家要有个房间，于是夏苗根在楼上铺了地板，正准备购买一些家具，摆放好，新房也就像了。

       没想到12月3日夜里九点，着火了。起火点正在准备的新房的楼下，那是一家人的灶间。我问起火原因，夏苗根母子俩人也纳闷，说大约是早上82岁的老母亲灶上做过饭，因为烟道堵了，死灰复燃，火星终于在晚上九点成了明火。我说火着成这样，早就有声音了吧？夏苗根说是听到“剥，剥”的声音。还以为隔壁弟弟家在劈柴，因腿脚不方便没起来看。我说那灶间和老母亲的房间那么近，她没听见？老母亲还是余悸未了，只捂着胸口说：不晓得，不晓得，还是苗根着急忙慌来喊我的，我只穿着棉毛衫逃出来个。

       他们娘俩的叙述先后颠倒，我听着听着连起来：因早上老母亲灶上做饭，晚上九点开始起火了，八点多的时候夏苗根听到动静以为是隔壁弟弟在劈柴。到起火后他一边打亲人电话一边喊母亲，然后打119。母亲喊不应，他艰难起床后到老母亲房间叫醒的。火是消防队扑灭的，因扑救及时幸只烧了灶间吃饭间，没有延到卧室。当时的火舌应该不小，正堂前靠近灶间的墙壁也熏黑了。


       母子俩一再说，哎，准备的新房，这下要重新弄过了，连楼板也烧破了。我回到着火处查看，果然，楼板的右上角已烧穿，没烧穿的地方，楼板也像炭一样龟裂着。如果手够得上，摸上去会是酥的吧？我扭头幼稚地提醒他们：可不能上去走了，人要掉下来的。那老母亲立即说：当然不能走了。然后，笑了。我的无知如果能赢得这个惊魂未定的高龄老人一次开颜，也算是值得。


       儿子大了，大学毕业后在杭州落下脚了，还挺争气的。儿子没参加工作时，这家享受了低保。儿子工作后，低保被取消，已有8年。作为肢体一级残疾人，夏苗根目前享受每月500元的护理补贴。老母亲当年购买的养老金，现在有每月400元养老费。但老母亲有高血压脂肪肝，长期服药。夏苗根大小便没有知觉的，平时需要尿片护垫，这项费用每月100多元。我问他：平时还服药吗？他憨厚地摇了摇他身下的轮椅：自从儿子给我买了这个，我能出去走，心花开了，身体还好，不吃药。夏苗根有两个弟弟，小弟弟就住隔壁，二弟媳因病每天要腹透，经济状况也不怎样。

       如果没有这次火灾，母子俩靠着这900元一月，加上亲友支助些，日子清苦点，也不会想到要多方求助。这回家里的家电和儿子新房间烧坏了，对他们来说，不知道该怎么补这个窟窿了。

       我们辞别时，老母亲正坐在一条长凳上，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她的身后是村里临时替他们拉线安装的一盏节能灯，她的背后是电饭褒、几摞碗、一把筷子，酱油等瓶瓶罐罐。明显是烧了灶间后临时用作吃饭的地方。老母亲因为惊吓，动作缓慢。她想起身送我们，两只手撑在两膝盖上，使劲张开五指，用力。见那五指，不知是早早冻得那么通红，还是因为每日伺候61岁儿子屎尿累成肿胀。人说，手是人的第二个表情。那么，这双手，它在无声说什么？我的目光没敢多停留。

       小舜江水弯弯地绕过村子，滋润出一景又一景的田山秀色。驶在优雅弧度的江岸堤埂，想必此刻驾车是件开怀潇洒事，瞧他一路讲解着耳熟能详的一草一木。而我，游离，我想：夏家老母亲这一生停泊在了（渔家）渡口的丁岸（渔家渡村丁岸27号是夏家地址），担一肩风雨收拾沿途辛酸，要是泊在了甲岸呢？呵呵，有渔家渡甲乙丙岸吗？如果没有，类似的彼岸，我们搭一块舢板可好？
                                               
                                2017年12月5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