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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少衡谈枕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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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 22:4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杨少衡谈枕边书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杨少衡 宋庄 


杨少衡,福建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您有枕边书吗?


杨少衡:年轻时有这种阅读习惯,看的东西以文学杂志为主,也看报纸。有过若干躺在床上彻夜不眠读一本书的记录,其中有两本记忆很深,一是赫尔曼·沃克的《战争与回忆》,一是阿瑟·黑利的《超载》。两位都是北美小说家,他们的作品已经很少被人提起,但是我始终记着。现在基本不于睡前阅读,也不看手机。


人生的不同阶段,您的阅读有怎样的不同侧重?


杨少衡:记忆中最早读的书是《小老鼠比克》,那实是母亲在枕边读给我听的,我记住了。成年后才查到那是前苏联作家比安基创作的著名童话。我自己阅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刘知侠的《铁道游击队》,时为小学二年级。限于当年条件,我少年时阅读范围集中于如今人们所说的“红色经典”,《红日》《林海雪原》那一批革命历史长篇小说我都读过,也读《水浒》《西游记》等。青年时期开始读外国文学作品,最初是苏联小说,包括柯切托夫的《叶尔绍夫兄弟》等。然后才是俄国、法国那一批批判现实主义大师的作品。中年时书读得比较杂,接触过一些现代主义名著,略做了解而已。近年间对历史类书籍有了更多的兴趣。


您最喜欢哪一类文学类型? 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趣味?


杨少衡:我一直比较喜欢现实主义文学作品,我自己的小说创作也始终走在这条路上。这类作品中,我喜欢故事讲得好的小说,我自己的小说也一直注重讲故事。我还喜欢读推理小说、侦探小说,看悬疑电影,我喜欢一边阅读观看,一边从蛛丝马迹去推测故事与人物走向,如果能证实自己推测准确,我会很有成就感。


有什么书对您影响比较大? 哪本书曾激发您的写作欲望吗?


杨少衡:上世纪70年代初,我当了三年知青后被推荐去一所复办的中专学校读书,借被抽调帮校图书馆整理图书之机,读了大量外国文学经典名著,当时它们还被归为所谓“批判作品”。记得法国作家雨果的《九三年》让我极感震撼,我发觉原来人还可以这样表现。当时我已经开始暗自学写小说。70年代末新时期文学蓬勃,我也开始发表小说,在书店里买到一本重版的《梅里美小说选》,读来非常折服,我对自己说这就是我要的,我也可以这么写。我喜欢这位法国作家作品中冷静幽默,不动声色的语调,以及其讲述角度。当时我曾把这本书中的每一篇作品都做一番分析,包括统计其字数,把自己的阅读体会详细写在那本书里。上世纪末我在《人民文学》发了一个短篇小说《红布狮子》,那是我在国内文学大刊第二次露脸。作品发出来后,责编问我:“你喜欢梅里美?”我立刻引为知己。这也表明那位法国古典作家对我创作的影响。


您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 会记笔记吗?


杨少衡:我很少在阅读中做笔记,前边说的读梅里美是个例外。从少年时起,我的阅读习惯就是快读,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自知不是好习惯,却属“改也难”。如今我常隔一段时间集中阅读一次,读完案头积累下来的十数本近期文学杂志,有些作品让我一下子就找到感觉,我会一直读到完,有的则看几页便放弃,觉得不适合我。我想这当是当下很多读者共同的阅读状态,它对我的启示是:如果我想让读者把自己的作品读完,就得心里有他们,从一开始就想办法抓住他们,而不是自说自话,我行我素,自己高兴就好。这或许仅是我这种类型的作家需要考虑的。


您会经常重温老书吗? 现在还买书吗?


杨少衡:我不经常重温老书,近年间最常重读的是自己的作品。通常情况下作品发表后我不会马上再读,却会在隔一段时间后找出来看,每一次重读都会让我产生很多遗憾,觉得自己当时如果不这么写而是那么写,那就好多了。这可能也有助于让自己继续往前走。我在年轻时曾大量买书,书店是最常去的地方。十多年前,有一次参加书店的文学活动,受赠几张购书券,面对满屋子图书,却发觉自己不知道该买啥了。眼下我还买书,基本从网上,给外孙女买课外书,例如《新疆寻宝记》之类。前些时候曾给自己买了本奈保尔的《我们的普世文明》,那是因为一位朋友推荐,说看了这本书,对印度就大体了解了。


您在写作过程中,是否不断要从书中寻求帮助?


杨少衡:写作过程中确实常需要寻求帮助,特别是涉及相关资料时。比如我写过一个中篇小说《俄罗斯套娃》,涉及彼得堡、伊尔库茨克等地,尽管自己去过,毕竟蜻蜓点水,不能不查阅核准一些资料。以往这要从书籍中寻求帮助,有时得跑图书馆,眼下则省事多了,更多地可以从网上解决。


对您来说,写作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杨少衡:那应当是能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让别人了解并接受。我清楚如果自己只会如祥林嫂那么喋喋不休,那么没有人会听我去说,我得想办法让他们能听下去,并且认同,这就需要在故事、人物、情节、结构和语言诸方面下功夫。我觉得这非常值得自己注意并努力。


所有您见过的作家中,对谁的印象最为深刻?


杨少衡:我对王蒙的印象最深,其中一大原因是自己初涉文坛时接触过。王蒙的作品对起步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那一批青年作家都影响很大,我也不例外。同时代还有一些大作家的作品也一样影响巨大,只是当时我身处偏远地带,没有机会接触。记得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王蒙携夫人曾到访我生活、工作的小城,我陪同他们参观几个地方景观,在一个时称“鸡母石”的地点照过相,眼下那个景观被命名为“荔枝海”。当时我在家乡当个小干部,已经发表若干小说,他为我留有墨宝,题了“文采风流”四字,对我颇有激励。


如果有机会见到一位作家,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见到谁?


杨少衡:上世纪80年代后期,我曾先后在北京的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创作进修班和西安的西北大学中文系作家班学习。我自认为那段学习生活对自己创作的发展非常重要。在北京时班上有一位同学让我感觉意气相投,他叫王清学,笔名青雪,黑龙江作家,当时已经在人民文学等大刊发小说,却低调内敛。后来我们进修班的同学分别去了西大和南大作家班,去西大的人较多,包括我和这位朋友。宿舍抽签时我抽到一个寒冷的房间,他说我手真臭,却放弃自己抽到的好房间,跟我住一个宿舍,一起对付冬天。后来他到大学当教授,搞研究,不再写小说,眼下与夫人、孩子定居于北京。数十年里我们只见过几面,我不时会想起他,想念我们共同经历的那段青年作家岁月。


如果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会选哪三本?


杨少衡:我会选司马迁《史记》、斯威夫特《格列弗游记》和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


假设策划宴会,可以邀请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会邀请谁?


杨少衡:我希望邀请的作家名单可以开一长串,这里想提一位很少有人知道的。十多年前,我供职的省文联一位退休老人去世,我奉命代表单位从省城福州到老人晚年生活的福建省晋江市去出席他的葬礼,同行的有《台港文学选刊》主编杨际岚先生。我与那位逝者从未谋面,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因为他不生活在省城,从未参与单位活动。在其家乡见到其亲人,才知道他生平坎坷,终身未婚。听杨先生介绍,老人经历丰富,曾是一位作家,抗战胜利后在台湾文坛非常活跃,后来回到大陆,当过中共厦门地下组织的领导。我听了很吃惊。我退休后住在厦门,竟断断续续了解到他的一些情况。网上可查到厦门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教授朱双一的论文,评介这位作家的创作情况。地方党史材料里也有关于他的若干文字,新中国成立前夕他是中共闽中系统的厦门工委代理书记,著名的厦门烈士刘惜芬的直接上级。我因生活经历与创作缘故,颇关注那一段历史与人物,可惜却与这样一位同单位本有机会结识的前辈作家失之交臂,没有于他在世时见一面,了解他本人以及当年情况与细节,感觉挺遗憾。他也姓杨,叫杨梦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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