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的循环阐释原则之所以重要,原因在于钱锺书认为,语言的意义与情感的起伏具有先天关联。《管锥编》在训“哀”为“恩怜”而拒“爱”“悲戚”“爱好”义时就说:“盖情感之浑而至尽(sharp focus),悲异于爱,爱不即同于怜……语言之含糊浮泛(vagueness of expression, imprecision),每亦本情事之晦昧杂糅;兹含糊浮泛也,只其所以为亲切直白(expression of vagueness , exactitude)也欤。……朴学家明诏大号:‘既通其词,始求其心’,……主张诚是也。然复求心始得通词,会意方可知言,譬文武之道,并物而错,兼途而用,未许偏废尔。”不难看出,钱锺书这里所标举的“通词而求心”“求心以通词”之心理学阐释原则,是一种类同于狄尔泰的心理阐释与生命阐释原则,有其先天的心理与情感基础。
《管锥编》所提出的心理学阐释原则并非单纯假经设谊,而有其内在的心理学与存在论基础。在1948年的初版《谈艺录》中,钱锺书就表明了自己的心理学阐释立场:“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虽宣尼书不过拔提河,每同《七音略序》所慨;而西来意即名‘东土法’,堪譬《借根方说》之言。非作调人,稍通骑驿。”而《管锥编》在承续这一立场的同时,又将其诉诸发生学根据:“心同理同,正缘物同理同。……思辩之当然(Laws of thought),出于事物之必然(Laws of things),物格知至,斯所以百虑一致、殊涂同归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