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夜里捡纸板女人（蒹葭/文）

管理员

      一个黑夜里捡纸板女人


                                         蒹葭/文

今天上午8:20分，到达西横河小区小金家门口时，发现门已开好了。客厅里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小伙子在踱来踱去。我听到：“**（小金名字）你不要急，马上好了。”他看了我一眼，晃进房间去了。小金奶奶应声在厨房里大声招呼我们：“快进来哦，我正给孙子下面，快进来坐哦。”
   
面条已熟，盛出一大碗，端给小金。小金不接，说不要吃面，71岁的奶奶追着让他接：“刚才你说要面条吃才做的呀，听话，吃吧，来来来。”
   
“不吃，不吃。”
   
奶奶只好把发烫的面碗放桌上。低声地告诉我们：“就是脾气犟，听话还是蛮听话的。”

我们在和奶奶说话时，小金紧跟着我们。董老师示意我和奶奶去阳台上聊。我们拐往阳台，小金还是紧随着我们，特别像我儿子小时候人来疯的模样。奶奶温和地对小金说：“**呀，你到自己房间里去哦，听话，听话。”

掩了阳台的门之后，即时，奶奶的脸色变了，同时抖颤着嘴唇想说话。我等了她几秒，难过。由衷地：“看您，把他当小毛头养着。”她抓住我的手，使劲点头，说不出一个字。未语泪先流。

我摸出一只没用过的口罩，擦了她的泪：“奶奶，我没办法，只能向你问清家里基本情况。”

奶奶是个清秀的老人。她说孙子今年25岁了。孩子一开始挺好的，13岁那年，发现他每天摸自己乳房，出去收人家晾的内衣回家，见到穿裙子的就去撩。送去医院，发现他精神有点毛病，然后按程序办了精神类四级的残疾证，一直服药。在工会的职技校读到高中毕业。

奶奶流着泪说，不是孙子的错啊。我问咋的？她说可能是遗传。孙子爷爷的弟弟也是这毛病。他的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孩子爸爸，结婚后没多久也同样的病，在孙子5岁时去世。孩子妈妈改嫁到了外地。孩子5岁开始一直就我和老头养活。可老太公今年正月初九去世了，死的时候口眼不闭，再三话：“侬一个人哪个办，交给侬一个人嘎副担子。”

奶奶自己有四姐妹，附近的二个姐妹没有联系，交好的小妹住在嘉兴。她说她这个家没有亲戚来往。她说自己11年前，因高血压引起脑出血，差一点成了植物人，亏得贾萍娟医生救。话话小学毕业，但这次病后，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了。平时取钱用，信用社小姑娘都晓得她，会告诉她还有多少钱。

很自然问到这个祖孙二代二个人的家的经济来源。她说老太公生前给她购买了养老金，现在每月约1300元，孙子残疾人补贴600多元。我说你唯一的儿子去世了，失独老人，应该还有补贴。她说是的，每年一万元多点。她突然声高了些：“这一万元我拿着给孙子交养老金和医保了，我总要死的，这小人……泪，从她眼眶漏下，经过她纵横的皱纹，弯弯曲曲地走到腮……我的口罩越来越重了。

“那日常开销够不？”

“哪里会够。总要给小人买些吃吃，他也不肯在家里，每天要坐车东荡西荡。”她引我去卫生间，指着淋浴房里的几只水桶：“我滴着水，一天用水靠这样滴出来的。”

她说：“我也要脸皮啊，夜头10点起床，到小区里几个垃圾筒里捡些纸板卖，老太婆只好这样赚些钱。”

看着她依旧清秀的脸庞，回想进门时张贴在墙上的奶奶年轻时美丽的样子。我不得不相信，每天晚上10点趴在垃圾筒里翻捡垃圾的老人，是由那样气质饱满的美人改变而来。鲁迅说：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张爱玲说：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奶奶和我，阳台站着说话有个20来分钟，出来后，董老师兴奋地给我们看他录的小金的视频。视频里小金一字一句读着圣经。我瞬间触摸到董老师的悯然与自己的同有。

奶奶看了，欣喜地说：“**听话，**聪明，是不是啊，就是顶顶听话咯小人啦……”

祖孙俩要出去上圣经培训班，我们一同下楼。奶奶走到二楼休息平台，指着地面说：“那天就是从这儿，他把我推下去的……”

我这人反应慢，我的情绪还留在她一个劲重复念叨着“顶顶听话咯，顶顶聪明咯”里，听到一个25岁的小伙子把71岁奶奶推下楼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接着我们又看了看附房，堆着几捆奶奶半夜捡来的纸板。

Love is patient; love is kind; love is not envious pr boastful or arroga nt or rude. It does not insist on its own way; it is not irritable or re sentful; it does not rejoice in wrongdoing, but rejoices in the truth. I t bears all things, hopes all things, endures all things. Love never ends.

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第13章这一段，很好直译。全部字面上说。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今天，大家允许我播个小秘密。因为一首歌喜欢一个人，我喜欢刀郎。因为这首歌，它很漂亮地意译了这段哥林多前书网红章节。我曾惊为天人。刀郎这样写：

爱是你我  用心交织的生活

爱是你和我  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

爱是你的手  把我的伤痛抚摸

爱是用我的心  倾听你的忧伤欢乐

     2021年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