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诗选·卷四·闺秀》共收录明清两朝上虞女诗人十八位，其中，佚名的共有四位，分别是陈氏、姚氏、周氏、谢氏。她们虽有诗作、文集，但名字已不可考，只因古代对女性的称谓使然，而像徐昭华、张淑莲、谢素珍等十四位女诗人能有名、字、号等信息存世，实属不易。她们之中有不少诗歌虽仅是勉儿、思亲、赠友之作，但眼光独特，佳句频频，像张淑莲“男儿立身重经济，作忠移孝书生事”等，气势胸襟毫不逊色于男儿。她们出身名门，饱读经书，在相夫教子的过程中，寓闲情于诗词，发闺秀之声音，珠圆玉润，娓娓动听，成为了古代上虞诗坛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笔者今就四位佚名女诗人的史料进行一些简单的收集与梳理。
一、陈氏
陈氏为徐万选之妻，据陈梦雷著《明伦汇编·闺媛典·闺烈部》采《（万历）新修上虞县志》云：“（陈氏）幼警敏，知书能诗……年二十适万选，选力学，病羸死，家人环哭，忽不见氏，亟呼之，已扃户（闭门）自缢，救之，移日始苏，自是绝饮食，父母急迎归，奄奄不起……遂瞑目，年二十六。”万历志另有“一纸置指间云‘寻夫万选妻陈氏’七字，将殓，取手中纸，坚不可拔”的记载，并对其“殉夫”之事评价道：“若慷慨赋诗，从容就死，岂不尤贤者云。”由此可见，陈氏与徐万选感情极深，以致生死相随。
陈氏有诗，名《送儿口占》，据传是她临终前与孩儿的“诀别诗”，言辞哀婉，催人泪下。《明伦汇编》中所录全诗为：“今日儿生离，明朝娘死别。儿长娘不知，娘面儿安识。”而《上虞诗选》尾二句作“儿去不知娘，娘死向夫说。”两者差距甚大，莫衷一是。但如果纯粹是从诗文押韵的一般规律来看，“别”、“说”同为九屑（入声）部韵，而“识”在四寘（去声）部韵，所以，两个版本中当以《上虞诗选》中这首用韵为确。同时，尾句“夫”字（万历志同），在《（光绪）上虞县志校续》中作“父”，当是后人所改。
二、姚氏
姚氏乃姚克俊之女，余姚黄尊素之妻，封淑人。黄尊素，字真长，号白安，原名则灿，山东道御史，三劾魏阉，死诏狱，赠太仆寺卿，谥忠端（事详《明史》）。生五子：宗羲、宗炎、宗会、宗辕、宗彝，均是才华出众、聪慧异常，尤其长子黄宗羲，为明末著名思想家，有“中国思想启蒙之父”的美誉。
关于姚氏的事迹，《钦定四库全书·明诗综·卷八十五》有载：“（姚）淑人年十六归忠端，当公入为御史，与杨（涟）、左（光斗）、魏（大中）、李（应升）诸公早夜相过，语及群小阴谋，辄形之叹息，或至泣下。宾退，淑人进曰：‘公等不能先事绸缪，涕泣何益！’公既被逮，淑人每夜祈死北辰之下，愿以身代。”由此可见，姚氏不仅精通诗书，而且深明大义，是一位具有时代特点的贤良女性。
《上虞诗选》所录《咏蒲扇》：“世间物性初无定，百炼刚成绕指柔。何以萑蒲经织后，能将九夏变三秋。”是姚氏代表之作，全诗表达了姚氏十分朴素的辩证思想，后二句所提疑问为蒲扇精神所在，耐人寻思，意味深长。大儒刘宗周、诗人瞿式耜看后，曾对此评价道：“女师咏扇之作，托物寓意，不审关西惠元孺辈曾见之否。”（《明诗综》）语中以“女师”称之，足见刘、瞿二公对姚氏推崇之意。
最后，关于姚氏所受的诰封，笔者尚存疑问，在此不得不提。因为各类史籍均作“姚淑人”，但《（余姚）竹桥黄氏宗谱·卷五》李家塔支世系表记云“（黄尊素）配翁氏……赠淑人。继姚氏，封安人。”由此见之，姚氏为继室，依例诰命当在嫡妻翁氏之下（当然也不排除姚氏确系淑人抑或后来追赠的可能）。对此，尚待更多资料浮现后再作讨论。
三、谢氏
谢氏之父谢启明，《槎浦何氏宗谱》称“绍东公”（疑为字号区别，应系同一人），为国学生、职员。谢氏生于乾隆二十七年（1762），嫁何錞（原讳琳），为发妻，诰封宜人，享年六十三岁。
据《松夏志·卷三》：“（何錞）字蓝圃（《上虞诗选》《国朝上虞诗集》均作‘字道林，号蓝圃’），由监生释褐（喻始任官职）四川天全州同，历权大足、云阳知县，换省湖南，摄长沙府通判……擢判沅州，加同知衔，调署岳州通判、酃县知县，牧令楚蜀垂二十载。”何錞共有三子四女，其中，二子何玉池，字仲辉，号沛云，初判广东广州府，任兼鹺榷（盐税），后迁连山绥猺同知，权罗定州事，后摄湖南新宁县，卒于官。儿媳俞静贞号仙霞（一说“字仙霞”），何玉池继妻，夫死以伶仃苦守，至老不渝，年六十九而卒，著有《绿窗吟草》。值得一提的是，谢氏与丈夫何錞的诗作一同出现在《上虞诗选》，是本书中唯一一对双方作品都被收录的夫妻，且子、媳也都精于作诗，《国朝上虞诗集》一并收入了他们四人的作品。
《上虞诗选》中谢氏的《话别和夫子韵》和《夫子黔楚从戎岁序一更因寄寒衣附呈二绝》（其它几个版本录有“四绝”，意旨一贯，故另二首应系徐榦所删），其题材均涉婚姻，语言朴素，而情极深婉。如“庭闱知侍奉，好慰宦游情”“金钱暗卜无他愿，报捷红旗散别愁”“一纸家书无别话，平安两字慰离情”……这些妻子对丈夫最细腻、最纯挚的关爱与祝愿，寄寓在简短的诗文之中，看似平淡无奇，实则令人感动。本书“闺秀”诗中，要说男女之情，此二首最为典型，从中亦可见二人感情之好。何錞、谢氏夫妇卒后，合葬滁泽桥。
四、周氏
周氏，车兆熊之妻，夫妇能诗，为一时佳偶。著有《绣香阁诗稿》《和鸣集》《双缘错词说》（一说“错同说”，或误），惜不知存世与否，今查《清代闺阁诗人徵略》《国朝闺阁诗钞》均不录，《历代妇女著作考·卷十一》等名下俱署“未见”。至于周氏与丈夫车兆熊的生平资料，县志几无记载，查《国朝上虞诗集·卷二》，也只有“车兆熊，字锡宏，号玉川，诸生”几字，仅供稍作裨补。
周氏存世之诗，笔者所知有二，一为《咏蜘蛛》，一为《晨起》。其诗情节入微，语言亲切，尤其“屋角墙腰密布丝，经纶如此亦堪嗤。纷纷蜂蝶休投网，莫说春风得意时”一首，用蜂蝶在春风得意中误入蛛网为事由，融入自身思考，虽然只有寥寥四句，但阅读之后能给人以反省与警示。周氏学问、境界，由此可见。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当年她们在闺阁中用花笺玉笔写下的诗句，历经数百年沧海桑田，今日回首再看，已然斑驳。其实，在文化底蕴深厚的上虞，历朝历代佚名的女诗人又岂止这四位呢？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有更多人关注这一群体，挖掘有关史料，使其绰约的风姿能够在新时代里熠熠闪光。
发表于 2019-1-31 09:0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