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在介绍兰芎山时写道:“丹阳葛洪遁世居之,基井存焉。琅琊王方平性好山水,又爰宅兰风,垂钓于此,以永终朝。”丹阳葛洪系三国时“天师”葛玄之后,世称“小仙翁”,《嘉泰会稽志》援引旧经,也作葛洪;但据县志自证,在此修炼得道的实为葛玄,世传有误。考《经正书院小课》所录清人作品皆称“葛元”,是因避康熙帝(玄烨)名讳,实则也称葛玄。而另一位王方平,在葛洪所著《神仙传》有详细记载,称其名远,字方平;南朝沈约所著《宋书》则称“王弘之”,县志也称弘之,实为同一人。
葛玄与王方平俱为高士,相传都做了神仙,“钓矶余古木,丹井认荒苔”,探寻仙迹自古为文人钟爱之事,而兰芎山恰恰流传着两位神仙的遗迹。
徐承宣诗云:“把钓亦风流,兰芎托兴幽……风雨一竿竹,烟波三石头……”辑者徐榦在诗后以小字注道:“虞江有一处名三石头,宏之垂纶处。”“宏”字也是避讳,王弘之钓鱼的地方叫“三石头”(《水经注》称“三岭”),大概当时在兰芎山麓一带,遗迹具体不详。王氏垂钓处在古人诗中常有提及,如商盘(字苍雨,号宝意,雍正八年进士)就在诗中用“胜地殷勤不厌探,琅琊隐迹隔烟岚”表达了自己多次探求钓台遗迹的事情。
上得山去,则多为葛玄遗迹。“兰芎山势峙终古……道是中有仙子宇。仙人去后迹仍留,洗药池边水自流……”光绪八年壬午恩贡钱纯的这首古风诗是在寻访葛玄旧居后所作,长达二十余句,尽诉访古之趣。《万历新修上虞县志》在介绍兰芎山时罗列了三处葛玄遗迹,即石鼎、丹灶、丹井,查其它典籍,所述基本相同,无非多了丹室、药池等,今福仙禅寺所存古井相传即是葛玄所留。
但毕竟年代久远,遗迹斑驳难辨,光绪二十三年拔贡胡舜封遂发“可惜我来迟千载,井泉已漉炉火空”的感慨,这种因为相隔了遥远时空以致痕迹芜没的美,甚至比保存完整健全的古迹更有魅力,更能激发起人们探寻歌咏的兴趣,而这也正是兰芎山的魅力所在。
从《万历绍兴府志》所录《兰芎山图》依然能看到它旧时的风貌。兰芎山曲径幽深,梵音清澈,半山有塔,山顶有寺,寺名福仙院,《清初两浙诗僧研究》称为“兰芎寺”,即今福仙禅寺所在地。可惜旧寺与半山之塔毁圮已久,像徐自信(字斯未,号半坡,诸生,雍正乙卯应博学宏词)所说“兰芎一万丈,峰半著浮图”的气势已然不存,“云转四时依古塔”(陈绾,字用章,号蒲州,嘉靖癸丑进士)的美景也已不再,唯有新建的寺庙尚在深山之中,诉说着辉煌的历史。
据史料记载,元大德七年,释克文修葺古寺后刻立《上虞县兰芎山福仙禅院之记》,作者任士林,字叔实,号松乡,曾职教上虞,后为安定书院山长;书者赵孟钕狄淮?榉ň藿场?上Ы袼?嫱乇疽讯敛怀删洌?刂疽嘭?纸隙唷?肌端上缂?酚小独架荷礁O伸?杭恰罚??胪乇颈榷裕??疽恢拢?闹邢晗附樯芰烁O稍旱拿?耍?舅掠谔葡掏ò四暧刹凫?Ρ兮治?拢?娇蒙际髦绷⒂谏矫胖?簦?稳绫λ??木吖乓猓辉?猎?保?浪掣淖鞣ㄌ茫淮蟮挛迥甓??宋挠氲茏泳枰履家??卮捶鸬睢R蚪ㄋ乱岳创游戳⒐?鹗???员瞎ぶ?笞?爬帐?裟睿?俏?O稍河惺房煽嫉淖钤缡??! ?/size]
据《上虞县志校续》记载,明清二朝福仙院又经历五次复兴,可谓命运坎坷。相传其间乡贤倪元璐曾苦读于此,并留有“山深鸟语皆成韵,昼静僧房半是云”楹联和《兰芎山募缘石刻》书法。其实,像倪元璐这样的大家在兰芎山和福仙寺遗墨很多,可惜没过多久,释源润就在诗中发出“断碑苔护前朝字”的感慨,其后胡舜封亦在《拟徐宏泰虞山十二咏》中记录了当时的状况:石碑残缺,嵌在佛楼,而读书处只余片席,令人唏嘘不已。
据《浙江图书馆藏拓片目录》显示,明末文学家王思任曾为《上虞兰芎山福仙禅寺免役碑记》书丹;另据《上虞诗选》载,山前还有明代书画家董其昌手书石碣(举人王熙有诗云“幸有董香光,遗碑尚可读”)以及作者失考的摩崖石刻,已不知详情。此后,乡贤王望霖似亦有碑记,在今福仙禅寺大雄宝殿西南不远处。
虽然今天的福仙禅寺因山道崎岖,已经人迹罕至,寺中也未见有僧众修行,但在古代,福仙院法脉昌隆,梵唱响彻山野,是虞邑少有的修行圣地。诗僧释源润,号白先,住福仙寺,著《山水音》。他有一组诗名为《山居》,里面详细记述了自己的山居生活,从中也可以看到当年僧众在此修行的日常状况。“风吹松子打柴扉,为报山前新蕨肥”“梅子酸时蕉叶大”“携筐坡下采溪芹”“涧水汲来连月煮,火炉芋熟带皮餐”……僧人自给自足的生活很接地气,饶有山僧清趣。胡舜封曾云“犹有老僧拾橡栗”,金寿萱则见“僧从鸟迹穿云出”,张辉(明人,字士素,号岫云)写道“僧常伴客静看山”……这些描述极具画面感,使人如临其境,可见当年福仙院确实无比静美清凉,令人向往!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兰芎山不仅留下了神仙的传说,也留下了清净的道场,留下了无数美丽的诗篇。正如曹官俊所说:“自古名胜之区,必得高人杰士居游耕钓、流连歌咏于其间,而后山川生色,名亦并垂不朽。”上虞的兰芎山,就这样在文字里芬芳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