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上一只野兔（鲍安顺）

清莲

雪原上一只野兔

■鲍安顺 　　三十年前我去乡下表弟家，正值下第一场冬雪，雪花多么像芬芳的梨花在天空飞卷……一夜间覆盖了裸露而广袤的大地，天地间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寒冷世界。 　　雪停了，原野上的雪已经堆积得很厚很厚。我的表弟是一位捕猎老手，他说他要带我去雪原之上逮野兔，我兴奋得满脸红光。 　　那天我们去了雪原，发现了雪地上一溜野兔留下的小脚印，我们循脚印追过去，就看见一只黄褐色的野兔。表弟说那是一只秋天才出生的幼兔，从来没有经过在冬雪中的生存考验，很容易就能被逮到的。 　　于是，我和表弟分头追捕。见我们围追而来，那只兔子惊慌失措地拼命奔跑，茫茫雪原上毛茸茸的小生命显得格外美丽。它一蹦一跳往前跑，每蹦一次我都能看见它小尾巴下边白色的绒毛，抖动着的情景非常可爱，让我内心产生一种更加强烈的占有欲。当这只小兔子跑得终于跑不动了，它才停下来急促地喘息并侧过头来看着我们。我和表弟也停住脚步，当我伸手去捉它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求生欲让小兔子拼命地朝前挪动了两步——可是前边的积雪比它的身体更高，它终于无奈地回过头来望着我们，目光中有一种幼稚中显出惊恐的柔弱之美。 　　我仍然要去逮它，可是身后的表弟制止了我的行动，他说就放了这只可爱的小野兔吧！因为它是这一片雪原上最美丽的精灵。我听了，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就在我们争执之间，那只小兔子乘机逃走了。 　　这件事情过去20多年了，可是如今表弟对我说，当年正是因为看见那只小兔子乖巧可爱的样子，才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悯爱之心，也让他感受到生命的珍贵和神圣不可侵犯。于是他从此再也不捕猎兔子了，他立志要当一位保护野生动物的学术专家，而且如愿以偿了。 　　表弟还告诉我，在故乡雪原上逮野兔，被追捕的如果是一只大母兔和它带领的一群觅食的幼兔。当兔群被发现后，它们四散逃命，这时只有人多才可以围歼它们——先是集中所有的人围追母兔，母兔拼命朝没有人的方向奔跑，如果前方有人它就转向另一方向狂奔，如果总是有人围追堵截，母兔累得跑不动时就晕头转向了——于是被人逮住，或者一头撞进了河里再被人打捞起来。围捕完母兔后，大家再分头寻找幼兔，像是开始了一轮打扫战场的活动。 　　表弟说这些时，显然含着眼泪。他沉默片刻后继续说，人类群体的力量虽然巨大，可是用得泛滥起来以后，将大自然毁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时，自己就变成了一只雪原上束手就擒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