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筒儿将军”
朱国良
秋天有一乐:围观斗蟋蟀。这些天你若去杭州岳王路走走,在感受这一道市井风景之外,肯定会有新奇和怀旧的感受。 蟋蟀这东西,谓之“百日虫”,在花鸟虫鱼四大“风雅公子”中争议最多,分野最大。既为皇帝高官所宠重,也为平民布衣所钟爱。既出过贾似道、马上英这样误国害民的“蟋蟀宰相”、“蟋蟀相公”,使其蒙垢千载;可是,蟋蟀也为苏轼、黄庭坚、曹雪芹、梅兰芳等文人墨客所喜爱。 玩蟋蟀,其实是爱其勇猛,爱其敢斗,记得古人有“五德”颂扬之。饲养这虫儿,最恨的就是“筒儿将军”,杭人所说的蛐蛐筒,就是用细毛竹割锯而成的一只小竹筒。听听这厮叫声不断,看看模样也是不错,却只会在一方小天地里自鸣得意,一旦放到盆子里打斗,马上现了原形,成了“缩头将军”。尽管多少年没玩蟋蟀了,可那“筒儿将军”的称谓却常常吐露在我们的话语中,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不是么,现今有些独生子女在家可霸天,出门如羊羔,不敢问声路,不会办件事,往往被谓之“筒儿将军”;初出茅庐的青年,一味沉湎书山学海,“窗前老一经”,一旦投身社会实践,则如坠五里云雾,茫然不知所措;还有不少的孩子,常常是“老鼠扛枪——窝里横”,生存能力、自理能力日渐减弱,在“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标准观照下让人有些失望。 前些时候,北京一所学校与一支外国学校比赛足球,尽管年龄上大好几岁,却是输得惨不忍睹。难怪有专家评述,中国的孩子少了一份侠气,少了一点士气。真的,我不想读到这样的夸奖:前些时候,杭州一位二年级小学生独自上学和回家,穿马路、过小巷,成了一桩新闻。在这些“筒儿”中,新生代安于做“筒儿将军”。他们在电脑、电视和娱乐节目、流行音乐的嬉戏下,活得格外潇洒,开着空调吃冷饮嫌热,盖着鸭绒被睡觉怕冷,头戴耳机走路,口哼小调跳舞,在他们眼中,现实生活诗化了。娱乐化的生活情调正在软化众多青少年的生存能力。 那么,这个奶油味的、玫瑰色的“筒儿”是谁苦心或精心筑成的呢?无疑是父母以及社会的所谓“拳拳之心、殷殷之情”。 我们不可能企望孩子个个成将军、当元帅,但是要他们做个有用的人,能好好生活的人。不想要求他们都有李白击剑、陆游射虎、辛弃疾气吞万里如虎的本事和气概,也不要求他们每个人有“柳营春试马,虎帐夜谈兵”的文武双全, “将军对敌夜敲棋”的深谋远虑,但应要求他们有戚继光将军“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的坚毅不拔,有飞将军李广“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英雄气概,有岳武穆精忠报国的雄心壮志。唯有磨练,唯有刻苦,唯有搏击,唯有创造,由此,人生才不会是一张苍白的试卷,生命才不只是一个空洞的命题。 打破“筒儿”天地宽。个体的生存能力是在漫长的社会实践中造就,不可能通过遗传、注入溺爱获得。当我们世代赖以栖息的生存背景已经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市场经济的洪波荡涤了世袭的传统观念,现代人生存方式的嬗变动摇了既定的生活格局之时,再不打破这样的“筒儿”,只会是贻误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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