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员 发表于 2023-5-12 07:48:05

景薄桑榆(蒹葭/文)

本帖最后由 管理员 于 2023-5-12 09:07 编辑

景薄桑榆

   蒹葭/文



昨天下午我们先去了丰惠观桥村、南源贾塔村做了求助前期走访,接着去到丰惠虞东村,在当地村干部带路下,见到一位老人。





突然从屋外走到室内,一时看不清人。所以说见到老人,是先从闻到味道开始。开始以为是老人屋里的常有的味,再仔细闻,不像。此时,老人听见声音出来,身上挂着尿袋。哦,那是尿骚味。



老人姓张,90岁。中等身材,耳朵很好,与他交流没有障碍,人很温和。靠近他,与他说话,他说着说着会慢慢走开,他不好意思让人闻他的味道。我故意挤到桌前让他无路再退,交谈时间长了,他才稍许自然了些。他安装尿袋是因为小便便不出来。他说是去年秋天安装上的,至今四次去过医院换插管。有一次很危险,尿一点也出不来了,差点憋死。老人说,会时时发热,发热了吃点药就好了。稍有常识,导尿管更换间隔时长太久,会继发感染。可上医院需要有人陪要化钱,而现在,小儿子残疾,大儿子家庭也拮据。也许尿道肿痛已是日常,老人忍受了。又冷又热像打摆子一样了,他就吃些药压压热度,也就挺过去了。老人平湖秋月般的语调,倒噎得我一阵一阵。



老人年轻时是公安民兵,后来任村里的民兵连长,亲手送出去本村好几个年轻人参军服役,与村民从没红过脸与邻居关系融洽。十年前,老妻去世。



老夫妻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出嫁在陈夏谢村,女婿身体不好肺部动过大手术,为了三十大几还没娶妻的孙子,女儿女婿还是包了三四十亩地,拼死在干;大儿子在本村,前几年孙女脑肿瘤,掏光了家里积蓄救治,还是人财两空。孙子目前在读高中;小儿子与老人住在一起。小儿子双脚从小就有毛病,走路不利索。20来岁那年,帮朋友造房子从脚手架上掉下来,腿部重伤,三级残疾了。从此没有挣钱养家的能力。前些年染上吸毒,强制三年回乡后也无所事事。现在,刚刚办上了低保。



堂屋中央,老太太遗像面前,供着一串枇杷。枇杷着色新鲜。是小儿子的孝心还是老人的想念?不是不想知道是我不敢问。这风雨乱飘萍的人,与一位在另一世界渴盼他俩安好的人的梦幻交通,不仅仅是尘满面短松岗吧。遗像中老妇人慈眉善目,看住她几秒,心里合了个十:“保佑老头喝得下水拉得出尿吧。”忽而觉得我的愿望如此不入流,转头又自以为所说对得很踏实。



老人像见一位串门的邻居一样见了我们,没提任何要求。他默默地扫了两次狗屎(一次陈的一次新拉的),说小黑狗是别人不要了放在路边了,他养着了。



老人除了在我说前列腺肥大可做个手术时他低声说没钱,余下的交谈没流露任何凄惨。我们离开时,他拄着一根柴火棒送我们到路上,从我这个方向望过去,破篱笆野草丛掩映下老人黄色外套扣子别着的尿袋瘪得像挤干盼头的凄凉日子。剑老无芒,人老无刚。举白旗吗?贫病交加。



车拐出小道转大道,我在回忆他到底穿了几件背心。三件还是四件?他把毛背心和棉背心扣到一起了。
                  
    2023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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