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残疾手（作者：蒹葭）
一只残疾手作者：蒹葭
1月17日上午，我们一行四人，取道长塘。首站是罗村。因为资料中留着的是小孩子的名字，所以打听起住址来有了不少难度。电话联系到潞潞父亲后，我们依然在迷宫似的房屋与房屋间的小路上弯来弯去。能看到潞潞父亲为了抄近路，从两幢房子中间的小水沟淌到了自家门口，但我们要过去，还得先远后近地迂回。
潞潞父亲一身工作服，衣服上沾满白点。心想，他应该是油漆工。果然，聊天时，他说，他是涂料工。
潞潞父亲今年51岁，06年7月，他在某幼儿园做油漆工时，左手被卷入了刨板机，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齐刷刷地被各截断一节。医药费3000元是幼儿园出的，最后通过律师调解，他获赔8000多元。我仔细地察看了他的左手，三个圆滚滚没有指头指甲的手显得可怕，他不好意思要把手缩回。缩回去时我发现他小手指无法弯曲。“刨板机把小手指也伤着了？”他似乎不在意地笑了：“不是。那是2011年，差点死了。”我和金老师满脸问号，他说：“2011年，上海工地打工，因为电线漏电，铲沙灰时触电了，昏过去四五分钟。”这次触电事故导致小手指功能缺失，掌心三处肌肉坏死。我趴着细看他的手心，三处似小瘿瘤一样疤痕，没敢伸手摸，想想，那些肌肉早已是没有弹性了的。潞潞爸爸还是在笑，我说，幸亏右手没事，他连声说是是。
当细心的同伴问他，怎么鼻子有点歪。他说，在上海打工的时候，25层楼掉下一根PVC管来，砸中了他的鼻梁。要是平时，这种概率极小的事发生，定会引得听者“好去买彩票去了”的玩笑，可此刻面对他笑起来有点不周正的鼻子，面对他无意识中右手抚摸左手的那个姿势，我们集体发出没有忍住的“喔哟～～～～”
这时，一个大眼睛小姑娘走了进来，穿着粉色卡通图案法兰绒夹棉睡衣，皮肤白皙，大方可爱。这就是潞潞了，全场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小姑娘坐在边上，任我们抚着她柔软的短发，娴静地坐着，用漂亮的眼神回应我们之于她掩饰不住的喜欢。小姑娘写在粉蓝色卡纸上的字秀丽工整。当我左看右看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意思时，她开心地笑着说：“这是用来玩游戏的，你不懂了吧？”哈哈，是啊，我不懂了啊，但只要感觉到她的快乐，我懂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呢？
潞潞姐姐今年21岁，正在湖州技术学院读大二，每年9000学费，不包括每月的生活费。潞潞妈妈是贵州人，就在本地的桃源服装厂做烫衣工（好像还分大烫小烫？她是小烫工），计件工资。每月收入800到1300不等。
“这个家的经济收入还是主要靠你的这双手。”我说。
他不停在点头：“左手使不上劲，有些活吃不消，干活也比别人慢了。如果天天有人来让我干活去，200元一天是有的。就是没有天天有得做。”
有一个段子曾经流行过：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眼前这个一家之主，没有更多精神方面的想法，他一心努力维持妻女的日常生活。他把自己当劳力货于市场，完全出于甘愿。只是在我看来，他这只记录了历次事件的残疾手，当一只正常手用了。这让我沉默。
2015年1月19日
好消息，志愿者张瑞琴愿意牵手潞潞，谢谢张瑞琴！
页:
[1]